殷祟光没办法平静,久久的,不能平静,他开始后悔没有亲吻尤镶月,后悔没有再多抚摸她柔软的脸颊,后悔没有去玷污那个圣明的月仙。
可是他不能够,他厌恶自己这样腌臜的想法,他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疯狂叫嚣着,一半痛苦哭泣着。
“督公,您要属下查的都查到了。”大档头叩响门,隔了很久,才听到屋内殷祟光冷淡的声。
大档头推门入,殷祟光躺在椅子里,用胳膊挡着眼与额头,呈现一种怪异的,不愿面朝世间的姿势。
大档头没多想,将查办的事一一道来,“庾峥,关中人士,有一胞妹,父母将他们送去戏班,庾峥学艺不精,但颇通经商,继了班主,却没做班主的活,常年与商来往。据属下所查,他近来在与四殿下走动,先前戏班去四皇子府唱戏,就有他一份功。”
殷祟光慢慢放下遮眼的手臂,他坐直起来,点了烟斗,青紫烟隐了他的面容,“继续说。”
“他们戏院有规矩,招人有定数,但最近他们戏院招了很多伶人戏子,数量是往年的几倍,属下前去一探,竟是四殿下在他们戏院里养细作,已经往九皇子那边送了一批。”大档头越说越慢,有意拖延。
殷祟光没什么耐心,不虞的神情没做一点修饰,他眉目生来的狠戾,此刻愈发瘆人。
大档头再憋不下去,支支吾吾道:“四殿下听说您爱听戏,给您也送了一批过来,还、还说,肯定比月仙唱得好。”
意料之中的,殷祟光猛地砸了烟斗,翠玉的嘴与檀骨的身都被砸得稀碎,最后一丝青烟升起,消弥在空中。
殷祟光嗤地一声讽出来,“好一个折辱,他还没坐上皇位就想给本督一个下马威。”
四皇子有意在朝堂上提拔东厂,为的就是叫东厂扶持他,如今三皇子已死,除去那天资聪颖但年岁尚小的九皇子,几乎没有对手。
尤镶月从来没有刻意隐藏她的心思,她与殷祟光走得近亦是人尽皆知,四皇子特意提尤镶月,不是威胁还能是什么!
“督、督公,那这?”大档头不知如何应对。
殷祟光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又坐回椅子,“急什么!咱们向来是帮万岁爷做事的。找理由把送到九皇子那边的人解决了,此事禀到爷那里去,由爷定夺后续。”
“至于戏院,”他揣摩了下,“派几个人过去,看好庾峥的一举一动,护好尤镶月。”
大档头心领神会,按紧腰间长刀而出。
细作的事上报到了皇帝处,九皇子乃皇后诞出,帝后伉俪情深,却多年没有子嗣,如今得来一个九皇子,已算是老来得子,皇帝很是宠爱九皇子。
皇帝对三皇子与四皇子早已心生嫌隙,派了殷祟光下去,试探二人态度,果不其然,四皇子露了野心,令殷祟光弑杀手足,殷祟光弑杀为真,只是上报上去,成了四皇子派刺客刺杀,那批刺客,其实就是殷祟光秘密处死的山贼,毕竟死无对证,东厂说什么,就是什么。
九皇子尚不过半岁,四皇子竟还敢对他下手,正中皇帝心怀,皇帝震怒,将四皇子生母打入冷宫,剥去妃位,又把四皇子打发到蛮荒边地。
四皇子于前往边地途中,被一箭穿颅,当场身亡。
皇帝本意没让殷祟光要他们的命,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子嗣。奈何他们过河拆桥,得了东厂扶持,就开始打压,时间一久,东厂也不好过。
两位威胁除尽,剩下的就是戏院。
戏院本安排了一群细作,四皇子死后,细作被东厂的人暗地捉拿,一夜之间,数十人离奇消失,生死不明。戏院从此被扣上不详的锅,看客几乎没有。
冷雪还在凛冽,尤镶月坐在窗边,绣戏服的宽绣花边,敲门声响,她搁了针线去开门。
庾峥问道:“师姐,过几日上元节,要不要和我一同去灯会?”
庾峥已经完全忘了他自己所说的,干了沾染朝廷的事,尤镶月不是一无所知,那些来装成戏子的人,实则没几个会唱戏,连基本功都没有。
她不知他为何要去参与这些事,不过事已至此,质问没有意义。
“不了,我已约了人。”尤镶月道。
庾峥追问:“谁,小栗吗?”
他的迫切询问写在脸上,尤镶月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被追问到底的感觉,这有一种被人掌控的不适。
她扯出一抹很淡的笑,“不要问了,天不早,你尽早歇去吧。”
她关门,将关拢时,庾峥不死心地伸手抵住,他咬了咬牙,问:“是殷祟光吗?”
她不说话。
他急急逼问:“是他吗?师姐,为什么是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他连皇嗣都敢杀,手上沾了多少血!”
“庾峥,闭嘴,”尤镶月关不上门,索性不关了,她轻叹口气,“师父死前叫我们办好戏班,师弟,你如何办的?我看你今儿不太清醒,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戏班已经不景气了,能撑多久算多久。”
她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可他还是不愿意走,她还没有回答他,为什么是殷祟光,他再次逼问,直到她不耐。
尤镶月拉开门,庾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住,她把半边玉佩展出来,“若你还念咱们情谊,就好好办戏班,若不成,这戏也不是必要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