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凌晨,大约3点钟,表盘上最粗的那根指针刚划过数字“3”没有多久,睡梦中的埃文被对讲机的声音吵醒。她总是把对讲机放在枕头旁边,以便让必要的人员第一时间联系到自己。对讲机里传来艾琳的哭声,接着是露娜慌张的声音。埃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对讲机里的露娜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辛西娅的孩子……拉森他……病情突然恶化,我们尽最大努力抢救了……但是没能成功……”。
埃文飞奔着跑向医疗所。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光很亮,把空地照得亮堂堂的。自从那次酸雨之后,草原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晴朗的晚上了。月光如液态的水银漫过草原,将每一根草叶都浸染成半透明的琉璃状。晚风掠过时,整片原野便化作颤动的银箔,草浪从天际线起褶,层层推涌至脚边时已经碎成粼粼的波光。野蓟花的绒球在月色里泛着冷调的辉芒,像被谁遗落的珠宝,又像是大地喘息时吐出的银屑。地平线的远处,起伏的草丘与天幕相接,勾勒出圆润的弧线。某处再次传来夜枭的啼鸣,声波推着月光荡开涟漪,惊起草丛间的流萤。
但埃文没有时间流连月色。当她赶到医疗所时,卢克已经站在病房门口,空气中有一股酸雨的味道。“露娜她们都在里面,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进去,”卢克对埃文说,“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安慰人。辛西娅先是痛哭,一直哭到没有声音了 ,现在她坐在病床上什么也不说。”埃文的思绪飞转,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安慰辛西娅。埃文伸手准备推开病房的门,手指刚碰到门把手,门突然从内侧被打开,露娜从里面走了出来。露娜的气色看着并不好,她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埃文,开口说道:“你来了。”随即转身重新将病房的门关上,埃文通过门缝看见辛西娅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眼神涣散。绫坐在轮椅上,靠在床边,把脑袋放在辛西娅的腿上,辛西娅正静静地抚摸着绫的头发。艾琳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不自然地交叉在胸前,似乎想要做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露娜继续说:“是辐射病。”几天前也是在这里,露娜也是用这几个字向埃文描述着辛西娅孩子——拉森——的现状。“昨晚我和艾琳都睡在值班室,这几天我和她都没有离开医疗所。大概凌晨2点钟,我们被恒温舱的警报声吵醒。我和艾琳一起去查看,发现拉森吐在恒温舱里。他全身都是黑色和褐色的呕吐物,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酸味,像酸雨的味道。”埃文知道刚刚闻到的酸雨的味道是什么了。露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套,接着说:“拉森的状态很不好,他在抽搐,瞳孔也已经扩大。我们开始抢救他,我用手指清理他喉咙里的呕吐物,艾琳给恒温舱增加氧气浓度,还给他做了人工呼吸。”露娜停顿了很长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进了最大的努力抢救他,但还是没能成功。艾琳哭的很伤心,然后我就用对讲机呼叫你和卢克了。”
“绫怎么也在辛西娅的病房?”“她们前两天就开始说话了,她们的病房挨得很近。绫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辛西娅很喜欢她。我们抢救的声音吵醒了辛西娅和绫,她们来到育婴室门口。辛西娅看见我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她问我拉森怎么了,我没有说话,只是脱下防护服抱着她。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没有表情,然后开始痛哭。”病房里还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埃文还在思索自己待会儿是不是要进去。露娜继续说:“我们没敢让辛西娅看拉森的尸体,艾琳和绫陪着她回到了病房。我留在育婴室,把小家伙的尸体从恒温舱转移到冷冻仓。等我回到病房,就看见绫躺在辛西娅的怀里,辛西娅轻轻地抚摸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