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洝辰把着量,在那一杯后硬是没让季陵再碰上酒,靠着甜嘴的姑娘,愣是把奎隆灌得不知天南海北。
被圈了几个时辰,季陵到睡前都觉得自己身上裹满了崔洝辰衣物上的熏香,他们挨在一起那么久,这味经久不消,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人回了王府,但比在跟前好像还难呼吸。
他又爬起来连夜洗了衣衫,开了窗户换气,自以为做得差不多了。
可没成想这一夜,素来睡眠很到位的季陵,在连风带燥的暑热中竟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来。
翌日,群臣早朝前在中正堂偌大的门柱旁已经聚在一起,议论声此起彼伏。
陈振德提袍上来得知,刑狱在半夜中闹了场不大不小的动静,起因是,众犯对周文升一案有证有据却迟迟不办感到不公正对待,可周文升都关押这么久了,为何此时才发难?
崔洝辰不经意的扫了眼陈振德,老狐狸给了他个‘关我屁事’的表情。
自然不可能是陈振德的事,而崔洝辰的那个眼神也仅仅只是表示‘打招呼’而已。
心领神会这个词非常难得的在俩人中间曾经出现过,瞧这模样往后大概率是不会再出现了。
这是刑部的差事,奎隆避无可避,但他昨夜酒醉,完全不知晓此事,犹记得似有人通禀过。
永禄帝斜眸睨了过来,奎隆转着眼珠,一个踉跄摔趴在地:“皇上,臣昨日有事向董大人与陈大人都告过假,事发时臣并不当值。”
“想必昨夜很是尽兴,奎卿,你这余味都还在,”皇帝撑肘指关节抵着脑门,“纠察史今日是得了风寒闻不到么?”
纠察史当即匍匐在堂,还没等到他开口,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昨夜是我邀奎大人小酌,”崔洝辰先入为主的接过来,以防事态蔓延,难于收拾,“此事有问过奎大人,确是闲暇时承的邀约,若是耽搁了大人公务,我也难辞其责。”
程恩兆与崔展青脸色淡然,二人不发一言,皆抱笏观听。
许谬正想迈腿,意外的是丰兴王站了出来,拱手说:“皇上,不知者无罪,怎能怪罪到理郡王头上?不过是寻常私宴而已,再则这乱子也压了下去,本王认为当务之急是堵住悠悠众口,以防乱势再起。”
李道林动作极轻地看了眼圣颜,他敏锐察觉到皇上的呼吸稍稍重了一点。
董襄复议说:“若不其根本入手,必定无法断其流啊,皇上,流言尚在狱中还好压阻,若是连着外边的人一道,便难以遏制。臣恳请皇上当机立断,以正效尤。”
看来他俩是没打算让这事继续拖下去,急于做个了结。 永禄帝垂眸冥想,程恩兆见状出列说:“周文升案证据确凿,依律是该当斩,所受之贿已核查归库。依臣看,可免其连坐之罪,祸可不及家人。”
崔元笑道:“中书令,此言差矣,众人皆知魏雪瑶乃赀州灭门案的重要见证人,无论是她夫君的事还是她亲父的事,都是逃脱不了干系的,此妇必须缉拿到案不可。”
崔洝辰眼尾微翘,薄唇轻启,“正是这个道理,反正都等这般久了,不差再多些日子。奎大人呐,那你可得加把劲。”
“此话不妥。”董襄闻言转头说,“魏雪瑶已被休,哪怕抓回来也是挨着魏明忠一事受审,与周文升有什么牵扯?理郡王常不在朝中,许是不清楚个中缘由,此乃两桩案子。”
崔洝辰迷惑不解眼神的盯着董襄说:“方才丰兴王还在讲‘无论是她夫君的事还是她亲父的事’现下又不是了,许就是我不懂,那我只听不说,总归没错。”
“本王妄言也未曾明察,如此,两位大人自行斟酌,无须理会本王。”崔元也选择封口。
“依臣看,这两案好似的确无法分割,”陈振德摊手道,“魏雪瑶是正儿八经嫁出去的没错,但即使到了周文升那,那也脱不了父女关系的,至于此妇人揣了多少东西,这不还得将人带回来才能对质上么?”
奎隆一脸不解的瞄向董襄,根本不知还能临时出岔,最后得自个背锅,寻找魏雪瑶有多不易,在场谁人不清楚?原本以为能断一桩是一桩,结果来来回回还是扯在一起。
很显然董襄也是没料到还能被套上,他一时无计可施,不作回应。
事已至此,奎隆只得苦脸说:“臣,当竭尽全力追捕魏雪瑶。”
“刑部近来办事是越来越费劲,”皇帝指腹抵着太阳穴,不耐烦说,“奎卿自上任算起来,日子也有不短了,单是这两桩事就已拖延了那般久,朕许你半月为期,半月后若仍未办妥,自个脱了袍子领罚,周文升,再留他半个月的命。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有事找中书令先行商议。”
奎隆连忙跪地领旨,惊出满头大汗。
一下朝,程恩兆就被几位大臣围在门口,一些政务根本来不及禀报,得拉着他临时商议。
崔洝辰不便插手,与崔展青一道并肩立在不远处的廊下,就那么望着奎隆火急火燎的往刑狱赶。
陈振德不在群臣那边凑热闹,与人寒暄几句就往马军司方向漫不经心的跺着步子。
“周文升这命挺硬,总能一拖再拖,”崔洝辰负手先开了口,天气炎热,额头也冒出薄薄又细密的汗珠,“皇上定了死期,奎隆这下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往后这酒怕是没工夫陪我吃了。”
崔展青斜瞥着他,笑说:“听这意思,是昨日的酒吃得不够尽兴?”
兄弟这这么多年哪儿会瞧不出这笑里的意思,崔洝辰轻笑说:“那日二哥在檐下都看见了,昨个儿,我领着人上了酒桌,就没想过避嫌,心思是摆在明面上的,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旁的由着别人说道去。”
“你也是真的上了心,”崔展青望着他轻飘飘的袖筒说,“何时能立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