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襄立起半身还想开口,崔兴默默的摇了摇头,他又缩了回去。
下了朝,群臣提袍过阶,陈振德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崔洝辰一记眼刀。
崔洝辰轻飘飘一瞥:千年狐狸磕戏上瘾啊!
后边的奎隆三步并作两步行,冲到他身边,低低拱手作揖感激道:“四郎君大恩,下官感激不尽,求空吃个酒,可否?”
“诶……”崔洝辰温声笑拒,“奎大人客气,我只是据实已报,不曾有偏袒之意,大人不必言谢。杜简的案子催得急,大人还是先顾着手头事。这酒,改日再约不迟。”
“那是那是,”奎隆点头,又想起方才陈振德的眼刀,忐忑说,“若是让陈大人与四郎君有了嫌隙,下官这边惶恐难安呐。”
“无妨,公道志在人心。”崔洝辰负手慢行,悠然自怡,“我又无愧于心,何惧之有。奎大人也无须记挂在心,接下来,你与他共审杜简切勿受此影响。”
人非草木,怎能想不影响就不影响?奎隆此刻就在想时不时给陈振德小鞋穿,让他多干活,累死他最好,反正是他留的尾,就活该他受罪,自个还能偷个空享清闲。
奎隆赶紧应说:“怎会?大家同僚多年,我敬重陈大人还来不及。于公于私皆甚和睦,您请宽心。”
“嗯,”崔洝辰无心虚与委蛇,不愿多言,“若真如此,自然好。我还有旁的事,先行告辞,改日再叙?”
“您先请,”奎隆侧身让路,拱手说,“有事要紧,您先忙着,不急不急。”
崔洝辰颔首抽身,他唤来朱九:“将秋娘带来邺京,我要亲自问。”
待到朱九领命走后,崔洝辰就直奔马军司。
崔展青与程恩兆左右平列廊下,远远望着对他俩视而不见的爱徒贤弟,皆是无语。
半晌,程恩兆先开了口:“往日出了堂就急着奔我那,这些日子,见他,倒难上了。”
崔展青轻笑,应和说:“改日真得会会这位高人,被勾魂的岂止我四弟?五弟也未能幸免,据五弟跟前人所报,他只要下差不当值就往偏房钻,乐此不疲。”
“喔?”程恩兆笑了起来,随即说,“可惜最近你我都不得空,只得改日了。据闻大济使臣此次带了位郡主过来,明面是和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得仔细掂量,咱们在礼数上先不能落人口实。”
崔展青说:“一切均按我朝规制演练,待整理妥当,就交与皇上定夺。”
程恩兆随即沉下脸来:“近来皇上貌似龙体欠安,待会儿,内侍房那头需得好好问问。”
崔展青侧身望了眼中正堂,已至午时,顶上琉璃璀璨闪着金光,廊下暗影窥探不清隐秘中的角落,他微微点头说:“待皇上用过午膳,我也去太医那问一问,总安心些。”
马军司那妖孽今日元气大增,红光铺面,宛如吸足了阳神一般,他眯着眼瞧着跟前跳脚的崔煜然,一副待你闹够就拆骨入腹的惬意贪视。
“要不是顾念着还有那么点儿兄弟情分,我犯得着顶这事么?”崔煜然将腰牌哐当扔到季陵跟前的案几上,盘坐说,“我二哥,你没见过是吧?他就是那什么......正儿八经的衣冠禽兽!还有老四,便是禽兽中的土拨鼠,一日不挖坑他就一日闲得浑身难受。我能全须全尾活到这般大,那都是祖上积德,菩萨有灵......”
季陵摆弄着他的腰牌,漫不经心的说:“你先生有没有教过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嘴巴缝起来,’这句话?”
还没等崔煜然嫌他墨水少,就听背后有人突然出声。
“哦?禽兽?土拨什么.....”崔洝辰执扇抱臂侧身立在门口,盯着崔煜然的后背说,“我倒是忘记了还有午膳歇班这事。你没弄错,我现下就在浑身难受,急待纾解。你是愿意回府解释何为禽兽一事,还是到指挥使手底下自个去请罚?”
崔煜然闻声回过头,悲愤说:“你!你过河就拆桥,也忒没良心了。”
“好,这一宿我以为事就过了,那今日,我便同你一道回府,去父亲将我的良心捋一捋?”崔洝辰走过去一把拽起人,换自个坐了上去,瞥眼说,“要是再挨板子,听闻有些人,得受上两顿。”
回去怎么讲?讲他四哥坑蒙拐骗?但坑是他自个跳的啊,父亲也是自个去蒙的啊,带跑他二哥这事更不敢讲了,自个根本就没有半点争夺信任的能耐,他的话还没屁响!至于骗,这是铁板钉钉,货真价实的摆在那里!
怨谁?只能怪大夫人晚生了他那几年,做了最小的弟弟!
纠结了半晌,崔煜然认清了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竞争力的事实之后,灰扑扑的捞过腰牌吊在手上,咬牙说:“我要再请职领罚,许指挥使不觉奇怪么?他定不会信的,我找不到由头开这个口。”
“有人想立功挣表现,还怕人不乐意?”崔洝辰将手里扇子推到冒着薄汗的季陵跟前,也不瞧崔煜然,一边沏茶一边说,“这事我去讲,你只管好好办差就行。”
左右是干不过他的,崔煜然气得躲脚:“没有下回!”
狠完就走,片刻不游移,时时提醒自个:坑多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