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问:“扳倒奎隆有几成胜算?”
陈振德贼笑问:“这话说得,怎么就是奎隆呢?”
“您老人家全须全尾按时抵达,就表明董襄不是真在意杜简死活的人,杜简手不干净这个不用说,那还能保他或是要他命的人,就只能是定他罪的人。”季陵半倚榻撑额说,“芝麻绿豆点贪脏案,都够不上大理寺的门槛。你将人交到刑部仅仅算抽了半个身,就算奎、董俩人围着他转后边还得顾及你的尾巴在,但他们事要是办不好,你就是那个垫背的。董襄要是真有辫子握他手上,人若整不死,你们哪怕有佟盛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当到京的。”
“经手的不只我一人,再说我一协办,根本不及贺秋起的作用大。丢包袱嘛,大家伙儿都是老手了。”陈振德揣手说,“谁做省油灯?要弄杜简,也没那么方便。”
季陵睨着人说,“到了刑狱就得依律办事,他心里兜着多少,杜简心知肚明。陈大人,你要是没几分把握,也就没必要坐我这装糊涂,否则你也没这个功夫过来与我纳凉吃茶遛少爷了。”
“季公子惯会讲笑,下差不就图个清闲自在么?老夫倒是好奇,流月居又有什么样的新戏本没听过?这回是不是关于咱们刑部奎大人的?”陈振德挪过身来,神在在的说,“要盘点心来,方能聊成趣不是?”
“干脆陈大人用了晚膳再走,这般节省,莫不是在给衙内攒聘礼?”季陵嘴角抽搐不止,建议说,“你让皇帝将三法司设在流月居,断一案听一本子,那效率岂不是更高?奎大人的本子?那是没有的......陈大人的倒是有好几段,要不要来一段下饭吃?”
这饭哪里敢吃?陈振德连点心都等不到,拎起陈余铭就以要阖家欢为由匆匆告辞。
人聚人散,营灯层叠,暖风烟火味都透着耐人寻味的孤寂。
用过饭,季陵让崔洝辰留的人将廊下摇椅搬院子里,早晨他嘱咐过这患处要敞气为好。
他瘫在椅子里,圆眼望着半月发呆。
三衙与安平王府隔着小半个皇城,两条街,几个时辰见不着人,崔洝辰莫名像被拽着线的风筝,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一桌山珍海味吃得没滋没味,从来在王府‘食不言’的人,破天荒的对崔台敬说:“父亲,出门这一趟儿子养得心宽体胖,结实不少。”
“嗯。”崔台敬夹着菜应了声。
崔洝辰轻轻放筷又说:“佟盛也在府内,行程事务他皆知晓,父亲可唤他来作禀报。”
“嗯,”崔台敬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位小娘擦完嘴,不约而同的瞅着崔洝辰,崔展青轻轻的提勺伸向面前的松仁玉米,崔煜然则提溜了一尾龙舌在面前开膛破肚。
“马军司新到了批将军筒,儿子去试试,父亲、大夫人和几位小娘慢用……”崔洝辰终于忍不下去,起身说。
“慢着!”崔台敬悠然搁了筷,侧头问崔煜然,“军马司到了几只将军筒?何时入的库房?”
“嗯……啊?”崔煜然被侧座姚玫戳了下肘,才从鲜嫩的鱼肉中回过神,“呃……将军筒啊,什么将军筒?”
他下意识的探向崔洝辰,崔洝辰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给我小心应答。
崔煜然依依不舍的将筷子从鱼肚上挪开,笑眯眯的望着崔台敬说:“喔~~是这样的,父亲,今儿轮我巡防,一日都在内廷,真不知晓此事,你要问我呈禧宫门口蹲了几只猫我可以数得出来。不信,你可以问问许指挥使。”
他只管张嘴,画多大的饼,自有人去接着,崔洝辰挑了挑眉再勾了勾唇。
“三衙巡防都是换班制,两个时辰一轮,你给我轮了整整一日?怎么?许谬手底下就只剩你一人了?”崔敬台斜眼瞧着他,说,“今儿,你不交代清楚,必定揍得你鱼皮都吐出来。”
崔煜然苦着脸,默默在案桌下扣着手指,喏嚅说:“许……”
此时崔展青缓缓拭好了唇,对崔敬台颔首说:“许指挥使今日下朝与我闲聊了片刻,他有心磨磨五弟的毛躁性子,让他不必搁牌轮值,自早巡到下差,循环五日。”
崔煜然震惊的望了过来,这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会坑啊,苦不堪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崔洝辰真的很想笑,但又不能笑。
倒是唐因拍案说:“该!”
崔煜然几欲落泪,委屈道:“母亲,我是您亲儿子。”
既然最稳重的崔展青开了口,崔敬台只好作罢,对着崔洝辰摆手说:“那就去,都这个时辰了,实在回不来就宿那边,省得来回赶早朝。”
崔洝辰躬身应说:“是,父亲。”
“昭离,”代幽轻唤了声,碎步走近说,“我与你收拾下朝戴,别漏了什么,失了体统。”
“好的,母亲。”崔洝辰光顾着走人,竟忘了这事。
顺道多装上几件常服内袍之类的放在季陵那,万一那天又留宿了,不至于全无准备。马军司有配兵服,季陵自个还有行李,不知他有没有缺什么,回头问问,到时给他带过去。
崔洝辰跟在代幽身后思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