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并无侍卫把守,崔展青命亲随在门外等候,与崔洝辰前后脚进门。
程恩兆已经让人在案前点茶三盏,见到二人,舒眉说:“坐罢。”
“先生安好。”崔洝辰行弟子礼。
“中书令,有礼。”崔展青拱手一躬。
俩人礼毕,掀袍端坐案侧,端茶而饮。
“贤世子,太常寺近来差事可还繁重?”程恩兆先问过崔展青,“现下正在紧缩国库,一切铺张浪费应能免则免,皇上那我去讲。若是必要的礼仪规制也需尽早报与户部,好先做安排。另外,我想你有听到风声,礼部赵尚书告老,皇上现在正在斟酌,你在太常寺日子不短了,过了这次课考,理当独树一帜。”
崔展青颔首说:“我资历尚浅,恐难担此大任,有负圣恩。”
“当初把你调到少卿这个位置,一是远离近庭风波恶斗,二是太常寺与礼部相辅。”近侍跪服又给他们续了一趟茶,程恩兆说,“你父亲放你过去时,我是明白的,要说沾功养绩枢府里头有的是位置,但总归是自个家的儿郎,你这个性子就合适韬光养晦。如今安平王退了,朝中能人更替交接,你是皇亲又是往后的阁臣,不得不作思量。”
崔展青起身拱手说:“中书令提点,展青铭记于心。”
程恩兆压压手掌,让他坐下:“你们兄弟几个,你最是通晓事理,既已入了宦海,万事需多加思索考量而后行才好。”
崔展青应说:“是。”
程恩兆微微点头,转向崔洝辰,见崔洝辰刚抿完一口茶,他收敛了笑容说:“今日你这般袒护,作过掂量?满朝文武有占田地封赏者数不胜数,你便成了众矢之的,如今你还未领上一官半职就四面树敌,实为不妥。且圣意难测,这番言辞有喧宾夺主之嫌,更是不妥,如此锋芒不敛,后患难测。”
崔洝辰笑答:“左右都是要讲的,我若总是步步推却,反倒叫人猜忌。父亲虽退,可余威尚存,皇上又怎不会顾及一二,先生顾我,此后我定当谨慎行事。”
“无官职,是清闲,”程恩兆一脸无奈,说,“我教了你那么多,终落了个志不在此。这几番提议下来,按考功司绩效审核,加官进爵都能记上一大笔,你却是仍旧两袖清风,皆无所谓。”
崔洝辰退身伏地一拜,说:“学生有负先生所望,昭离有愧栽培。”
“罢了,罢了,此事又不是第一回,不必强人所难。”程恩兆摇摇手将近侍令退,说,“赀州一行听闻你并不顺利,昨日奎隆上表急奏,要催周文升的命,此案拖得太久,即使杜简今日押解入京,倘如没有更要紧的证词,他这颗人头便难保住了。”
“周文升的儿子踪迹全无,账册事只得从长计议,”崔洝辰坐回来,理袍端正说,“我密见过周文升,偶得些头绪,正待时日查证。此外,先生怕是要提防下崔元。”
程恩兆:“怎讲?”
崔洝辰说:“之前丰兴王府的承袭之事,先生是知晓的,此人表里不一,最好防范于未然。”
闻言崔展青微微蹙眉,沉声说:“摄政王素来位高权重,历来需卓然功勋在身堪有资历,这个位置不是想做便能做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理当谨慎些。”
崔洝辰暂时还不能明确回复,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只是年少,却不愚笨,自有估量。此事暂且搁到一边,”程恩兆揭过,想起了别的事,脸上浮了几分揶揄,“几时带郡王妃拿先生瞧瞧?我可盼望了不少日子,莫不是非要等到帖子……”
崔洝辰一听脑仁就发胀,扶额说:“先生莫再取笑,一场乌龙而已。”
崔展青笑着为崔洝辰作解:“确是佟盛猜测,大夫人和几位小娘为这事已经盘问过他,没半分有意中人的模样,问过了下边人,只讲是与一位溧阳季公子如影随形。”
“喔?那就是结交上了知己?”程恩兆兴起,说,“你向来挑剔,走过场者众众,却不曾有近心之人,难得。”
崔洝辰稍作思虑,拣了当中一些讲:“他么,原本是个浪人,恰好生性有趣。日子嘛总得挨着滋味过,少了,便就贫乏寂寥。”
“看来是遇着对味的了。”程恩兆奇道。
崔洝辰点头,也不再说多,省得越描越黑,可那眉眼间的愉悦根本压不住。
“既然有趣,带来我过个目。”程恩兆不愧是与崔洝辰相处多年,微妙的神情都没能抹掉,笑说,“那人跟你一路来来回回,还跟到马军司弄铁吃灰,你也是下了些工夫吧?”
面前的木盒里有敲剩的茶块,崔洝辰拿起来嗅了下,说:“捎回来的好茶,先生又拿去缚之高阁,让父亲见着还得念叨我不懂事。”
“惯会顾左而言他,明知陈茶不吃完我就不换新茶。”程恩兆半起身从他手里夺回茶块,放回盒子里。
崔展青不语,作壁上观,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