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晚膳滴水未进,小人去备份清粥小菜过来?”亲卫近身问说。
案桌上还原样放置着之前的吃食,人还在昏睡中,柜头上的稀粥一口没能喂到他的嘴里去,小灶的火不敢灭随时备着待用。
崔洝辰没什么胃口,但想着季陵再不进食怕更难熬,他颔首说:“且先问过胡太医,照着唤个手艺好的厨子,弄好了送过来。”
亲卫依言,问过胡太医,顺带取了方子下去煎药。
胡太医躬身将外敷膏药交与崔洝辰后,说:“这几日病情缓解后,不能进补过甚,这位公子底子孱弱,虚不受补,得慢慢来。”
崔洝辰说:“有劳,我记下了。”
“如此,下官便先行告退。”胡太医挎过药箱一礼而退。
季陵侧颜映在烛火中,依然可见细密的汗珠,额前的乱发贴着脸颊,一对羽睫盈盈轻颤。
崔洝辰捞过案上茶盏,斟了盏温水,走过去时,也将手掌捂了个温热,水搁在榻沿上,他再次轻手捞起季陵圈入怀中,探过身取水,喂入季陵的口中。
“季陵,可好些?”崔洝辰在他耳畔软声轻问。
“嗯……”季陵眼皮跳了跳,断断续续低吟,“陶,岳…,……陶岳……”
崔洝辰攥紧了他的臂膀,附耳过来问:“陶岳?”
“疼……好…疼……”季陵皱起眉头。
崔洝辰赶紧松了手,继续圈着人,低低说:“你兄长不在,有什么与我讲,哪里不舒服?”
“热……”季陵拼了命的扯着面前的被褥,死命挣扎,“太热……浑身都在疼......”
“忍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崔洝辰拽着被褥不放。
都病到迷糊了,崔洝辰清楚,这个时候讲什么他都很难听进去。
季陵开始不可控的手脚并用,崔洝辰一咬牙,压紧被褥连人一块圈在怀里。
整个身躯都受到束缚,季陵力气使完,被迫静了下来。
崔洝辰让又湿又热的被口扑了满怀,竟觉得要跟烧着了,他喘着气,季陵也随着胸口起伏不安的转动着脑袋。
“季陵……再忍忍……用了药很快就好了。”崔洝辰说。
直到季陵晕沉沉地睡过去,他才虚脱的把人放下。
崔洝辰再给他掖紧被角,帮他整理好汗湿的发说:“好起来,我还有多年私藏的奇珍异宝你还没见过,不想看看么?到时候,让你挑。”
亲卫端膳过来,崔洝辰让候在门外,自个把衣衫整理好才将人唤进来。
亲卫搁下食盒与药盅,许谬遣过来的婢子小心的倒出药汁近身跪在榻前准备侍喂,崔洝辰接过来并退了一干人。
亲自喂妥药,再为他拭净余汗和湿黏,便撑肘盯着人,时不时探一下额温。
天明时分,季陵终于悠悠的睁开眼,崔洝辰见他一醒便凑近温声问:“现下如何?”
“等多久了?”季陵在榻上缓了好半晌,转眼过来以为崔洝辰是晨时来探病的,恍然问道,细细又觉察崔洝辰发丝微乱,衣衫也不洁,讶异,“你这是守了一夜?”
“听闻你昨夜不适,我又有事与许指挥使秉烛夜谈,刚到此不久。在营房坐了一夜,没顾得上换洗。”崔洝辰拔下发带重新拢髻,眨眼工夫又是那个名副其实的俊郎君。
那双圆不溜丢的眸子里面带着质疑,但崔洝辰早就在他跟前练就了稳如泰山,说诓语面不改色的好本领。
“嗯。”季陵无力再去多想,全身酸软得不行,背上的伤又拉扯着疼痛。
人醒了,自然要先祭五脏庙。
民以食为天,于是崔洝辰先问这个:“饿么?我差…..”
“没胃口,别唤。”季陵虚虚的晃了下手,弱声说,“无事了,你去忙罢,不是还有周文升未探么。他生死没个定数,若不抓紧,极易生变。”
“奎隆今日与李道林去给大娘娘寻珠翠,不在刑部大牢,说起来的确是个好时机。”崔洝辰倒上一盏温水,递过说,“他如今在大娘娘跟前得了势想趁机攒足劲往上爬,可皇上却直接提拔了先生,左右还是要留些心眼在这里的。”
“担心奎隆使小人行径?”季陵插进话,语气虚弱又难得几分正经,“之前,听闻几位老尚书大多都是能少些麻烦就定不会自找事端,大家都一把老骨头怕是没那么多精力蹦跶,但奎隆年纪是最轻的那个,且屡次功亏,眼见着朝不保夕,说来确实没法子坐以待毙了。”
崔洝辰的确无法一直陪下去,二哥在朝堂,先生又刚居中梁,他手头捏着一把事。
他走前拿手试了试季陵的额头,确定热已退,又让甫威在一旁看顾才抬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