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勉为其难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崔洝辰一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天可怜见的季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吃饭都没胃口,直到进了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败下阵下的人索性‘啪、啪’蹬掉了靴袜,准备上榻,崔洝辰闭息片刻后忍不住的浅吸了一鼻子气,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你,去沐浴。”他对着床上的人,指着屏风。
屏风后面是备好的浴桶。
“荒郊野地的,穷讲究个什么劲儿!”季陵边嘟囔边下榻,找了套换洗的衣物叽拉着木屐愤愤的冲入屏风后面。
房间统共就点了两簇烛火,一簇在床头,一簇在浴桶后面,空间逼仄,陈设简陋。
轻雾寥寥窜了上来,屏风料子透薄,弯弯曲曲雾线也能窥得清晰可见。
尽管自己坐到了离屏风最远的茶几蒲团上,尽管自己手执茶盏想赶跑跌撞而至的踏水声,尽管还是理不清自己时不时涌上的情绪叫做什么,可是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印在屏风上的那具轮廓。
那人细指拢发,口衔发带一端,另一端绕住抓在手里的发团,几圈之后,他吐出发带,任由手指勾起打了个结。立下便现出修直的脖颈,他像意识到了什么,顿了一下便迅速拉开腰带,侧身入水而屏风被抛出的衣服盖了一大半。
崔洝辰收回目光,觉得自个小人行径了,但是发昏干渴的感受又占据了满脑子。
终于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中,季陵着里衣走了出来。
“你,”崔洝辰清了下发干的喉咙,低声问,“不净发么?”
“我不喜晚上湿发,从来都是起早净理的。”季陵自然而然的接道,“你沐浴么?我去叫人收拾?”
“不必了,我去隔间借用下浴桶,你先睡吧。”崔洝辰说完起身找了衣物就出了去。
待到崔洝辰擦着湿发回房时,却见榻上那人,清瘦乖巧的侧卧着,一头墨发由肩铺在身后,薄被覆身。王府的婢女们都不用皂荚,就怕那低次地味儿碍着主子的鼻子,但现在季陵那边窜过来的皂荚味道不仅不难闻,还很清香,像山野间凝结地露水,闻着会上瘾的样子。
季陵没跟人挨这么近过,就是陶岳在时都讲究一人一床,他现在反正睡不着,还不如聊几句闲:“六王如此昏聩,你父亲为何不弹劾还披甲在外?又为何松宁一战带上了五郎君却未带上你?”
“生就是个闲王,文不及朝臣,武不及杀将,带我何故?”崔洝辰挺认真的回复道,“六王再昏聩还有天子当前,先帝遗诏命他安内,我府上岂有谋逆之理?再则,那时兴丰王家因袭爵之事正闹得满城风雨,宗亲之争祸及无数,虽在高墙内院但其险恶势态可称鸷击狼噬,我为何要凑上去惹一身骚?父亲在外,家里内外总得有人把持,兄长游走礼部为祭祀大典忙得无暇回府,我只能保证自家不起火,至于旁的...若不是父亲回来,我许是不会蹚这浑水的。”
这两年内,卓诚亲王薨逝,卓诚王府接着便殁了嫡长子,如今袭爵的是二房庶子崔元,这样的怪事当时大动邺京,诏示是说卓诚亲王冥念大郎,其也舍不得先父愿随冢共驾东鹤,也就在此时天子掌权,为保皇室颜面,将许多纷争锁入宫墙。
“歇了吧。”他对季陵说。
季陵在他的轻言细语中泛起困意,于是打了个哈哈扭头就睡着了。
算不清多少次睁眼闭眼后,崔洝辰终于迷离迷糊的睡了过去。
外面鸡一叫,崔洝辰就猛得醒了,他斜眼瞟了一下已经透光的窗棂,估摸现在已是辰时,隐约觉得每日睡醒的体征正在开始尴尬。
片刻清明后,他用手狠狠的捏了下眉心,旁边出了声‘嗯…..’便再无动静。
崔洝辰先把他的手挪了下去,再把身体从他腿下抽了出来,逃也似的出去冲了个凉。
再回房时,榻上那人换了个姿势,拥着薄被沉眠。
经过晨浴崔洝辰精神过来,一脸淡漠的走近床榻,弯腰从那人怀中扯出被角,慢慢的往外拉,季陵初时并无知觉,拉了一会他才含糊不清的小声‘哼……’起来。
“季掌房,钱袋子丢了。”崔洝辰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这一句。
季陵立马睁眼,坐了起来,左右翻找,嘴里不停的念:“掉哪儿了,掉哪儿了……”
“掉某只大懒猫的瞌睡里了,”崔洝辰抱臂看着还是迷糊状况的人,饶有兴致的说,“梦里没有金砖银楼,季掌房再睡到日赛三竿,怕是西北风都吃不上。”
终于知晓自个被诓了,季陵眼含杀气,哀怨冲天,他“刷”的一下甩开手里的被子,恶狠狠的道:“我算是瞧明白了,你就是个真小人!”
对此,崔洝辰挑眉不语,看着他各种叮叮咚咚的一通收拾,心里畅爽无比。
好在晨起之气发作不过尔尔,待到净发后下楼时便消得差不多了。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跟在崔洝辰的身后,想起了什么道:“你那把破扇子嘞?看你时带时不带的。”
“是它么?”崔洝辰从袖管里抽出那把扇子,“从不离身的,幸好小巧。怎会突然问这个?”
季陵道:“上次恍然瞧了眼扇面,没记错的话是大片山河图,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