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过年,气候愈发寒冷,阳光也极少出现,大多都是在下雪。
妘素葙前些日子仗着在侯府养胖了些,跟着仆从到院子里打雪仗,当晚便染上了风寒,到现在还没能完全好透,时不时地咳嗽。
“不能出门。”戢修远看着妘素葙讨好的冲自己笑,眉眼浓秀的漂亮模样,差点就口一松答应了他想出门的请求,随即闭眼缓了缓,“咳疾还没好透彻,撒娇也没用。”
“我没撒娇。”妘素葙指正道:“是马上就要过年了,祭祀和宴会要准备的东西多得很,还有守岁宴饮,我不出门,这些东西怎么办?”
“丢给管家。”
“可我是当家主母,这些都得管。”
“那就更应该丢给管家,等他弄好了,拿着册子来找你过目就行。”
妘素葙眨了眨眼,嘟念,“哪有这样的。”
“戢武侯府就是这样的。”戢修远双手抱胸堵在房门口,见妘素葙掩着唇轻咳两声,走上前去替他拍后背,软声道:“你瞧,还在咳嗽,现在出门外头冷风一吹,会加重的。”
见人神色犹豫,戢修远搂上他的肩膀,“万不能将病气带到除夕,老人常说年头病,病一年,过完年我就要巡边陲三月,整整三月,你若到时候还病着,我怎么放心。”
耳旁的声音湿润地贴人耳壳,妘素葙又咳嗽了几声再开口,喉咙还是沙哑的。他低声妥协道:“那扫尘我得参与。”
戢修远沉默了一瞬,'扫尘'象征着清除旧岁晦气,除旧迎新,往往整座宅院的人都会调动起来,不管是主是仆,但他无法想象妘素葙拿着抹布擦桌子的场面。
“这也不行?”妘素葙抿了抿唇,面上也没流露出什么不好情绪,只是回身坐到贵妃榻上,语气有些自怜,“葙君听话呢,那我往后就到房间里一直坐着算了,从早上坐到晚上,憋坏我算了。”
“嗳,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蹲到妘素葙身前,与他十指相交,连连道歉,“只要你别去拧冷水抹桌子,其他都依你都依你。”
腊月二十四,大“扫尘”。
府内上下动员,彻底清洗庭院、器物、被褥与床幔布帘,以“除陈布新”之意。
妘素葙拿着鸡毛掸子无所事事地闲晃,戢修远不让他碰冷水,爬梯子,大半的杂事他都插不了手,在一众忙活的场面中显得极悠闲。
“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妘素葙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敲戢修远的脊背,他正忙着擦地,听罢回过头来思考了一下。
“那劳烦葙君帮我收拾一下书房。”
领了活,妘素葙点点头,晃悠着过去。
书房会堆放军V中信件,仆从不敢随意进出,外头收拾的热火朝天,这里倒是安静。戢修远偶尔会在书房同妘素葙讲他在战场上的事情,敌方阵型或是攻防备战,大多时候他都是一知半解的听,戢武侯是天生的将军,他对于战场的灵敏度,是旁人所不可企及。
伸手将书架上每本书拿出来翻看一遍,瞧瞧书页有没有被书虫啃食.多是兵书,页面余白偶有戢修远的注解,字写得龙飞凤舞自成一派,不算难看,别有一番韵味,透出极度的狂气和隐隐戾气。
在这样的书群中,夹杂进一本《诗经》就会格外显眼,虽说能看出这本书已经尽量往里藏了藏。
妘素葙好奇地将书抽出来打量,这就是一本大多书铺都会卖的普通《诗经》。书页哗啦翻动,飘出几张宣纸,指腹摩过页边,又掉出几张。他惊讶地捡起来看,上头密密麻麻写着。
【愿药王施恩,赐我妻妘素葙安康,岁岁无忧,身如芝兰,神明日茂】
理了理这叠纸,能看出哪个是最先写的,先是张狂的草书,再到克制清晰的字迹,落笔走势更加用心,大概是为了年后去寺庙祈福时,撰写愿文而练。
一边翻看,嘴角不自觉勾起浅笑。人常说,笔法,心者也。从字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宣纸上由一开始的暴戾恣睢,到后面的平心静气。书画文墨最能触动妘素葙,他忍不住研墨后提笔写下。
【愿佛光护佑,夫妻共结善缘,白首同春,似松筠并茂,岁寒不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