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坐在离婚登记处的钢板凳上，不安地绞着手指。

她靠着墙，佝偻着身子，一刻都不敢抬头。

大厅里的人来来往往，两人之间相隔极远，扭头分开坐两边，互相沉默着。

而内部的调解室，尖叫、撕扯、吼叫充斥其中，男男女女在这次肆意地发泄着，最后一次彻底地“坦诚相见”。

小小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甜言蜜语会变成刺向人心的“利刃”，到最后两败俱伤。

可那被砸碎的碗筷、被刮花的照片、被撕烂的证件，还有一刻不停的争吵与哭泣，无一不预示了今日的结局。

片刻后门开了，女人走了出来。

楚熙立马跟上去，抱住她的手不放。

“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走！”

她仰起头哀求着，女人的眼眶发红，不敢低头看对方的脸。

女人扭头掩面，带着哭腔一字一顿道：“小熙，妈妈没有能力把你带在身边，你不要恨妈妈……”

说完，一股大力硬生生地把楚熙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女人被抓得泛白的手臂留下红印

哭泣声爆发在她的耳边，但她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玻璃大门。

楚熙追了上去，留给她的只有“砰”一声的门响以及汽车远去的轰鸣。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车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原在厅内的男人走了出来，手中深红本上的烫银字样亮得晃眼。

他对着大街上远去的车影“呸”了一口，嘴里仍在咒骂着。

楚熙的脸上挂着泪痕，发紧的喉头让她感到窒息。

她止不住抽噎，但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死命咬着嘴唇，攥紧的衣角充分暴露了她的紧张与不安。

“哭哭哭，就知道哭。”

男人举起手臂，作势要打她。楚熙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发颤的身体抖得更明显了。

见到对方要躲，男人更起了劲，撸起两边的袖子直直冲着她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骂道：“还躲，还躲！小|赔|钱货，老子还要养你到十八岁。”

大厅里的人看不下去，见到真要在这里动手，纷纷出来劝导。

“哎呀她也是孩子，别对孩子动手啊。”

“大街上的，少说几句吧。”

“两口子的事牵扯孩子多不好，她这么小知道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语调愈发高扬，和他们对骂起来。

楚熙被人拉到一边，透过绰绰的人影，她清晰地看见男人因争吵突起的眼以及爆出的青筋，但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女人离开后，男人每晚都带不同的人回家，有时一群，有时一个。

他们活动的场所也不同，有时聚在客厅，有时待在卧室。

无论怎么变换，都会和以前一样弄出一地的残局，只是最后收拾的人从“妈妈”变成了“女儿”。

大人们夸她能干，男人也只是摆摆手说女人就应该多做事，多打才好。

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呢，在他眼中她们都只是一个不用废钱的“保姆”。

之后的一年里，男人的生意每况愈下。县城里面的店铺关了，住宅门外时不时会有不同的声音响起，他们无一不拿着白色的纸张，并声明要一个说法。

为了躲开这些人，楚熙跟着男人搬到了汽车站附近的二楼小平房。

这里离上学的地方很远，她只在往返的路途中见过日出和日落，但即使有刺骨的寒风和烈日的曝晒，她也乐此不疲。

楚熙想要努力考到最高、最好，因为女人曾经向她许诺只要她成绩好，什么都可以满足她。

那能不能用这些奖状换到重新回到女人身边。

她的成绩蒸蒸日上，男人却对此并不感冒。

他开始不怎么回家，每次回家都会带着熏人的酒气和呛人的脂粉味。

有天夜里，她趁着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偷偷拿起他的手机拨通了在心中熟记已久的号码。

楚熙躲在卫生间的门后，边观察卧室的动静，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捂住出声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她提着心吊着胆，生怕电话的“嘟—嘟—”音惊醒梦中的人。

“嘟”声终于结束，听筒传出一阵沙沙声响。

女人警惕地“喂”了一声，楚熙还没开口，对头的通话便被婴儿的啼哭打断，电话也被按下了“拒绝“键。

又一阵忙音响起，她知道，电话打过去也不再会有人接起。

燃起的希望被无情地浇灭，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失意，低声的抽泣盈满了狭小的空间。

卧室的鼾声不知何时停止，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口停留。

“小兔|崽|子，胆子肥了你还学会偷东西了是吧。”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拢的五指再次朝她袭来。不过这次，熟悉的痛感没有落在她的面部，取而代之的是头皮处强烈的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