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它也没等太久,屏幕上第三次出现“韩丽”这个名字时,电话里传来的不再是忙音。
“找我干什么?”
这已经不是她俩的第一次通话,前几天她也接收过这个女人的来电,只不过在梦境中。
和十年前电话接通的反应一样,韩丽先是“呀”地呼出了声,而后高兴道:“楚怡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的昵称从楚熙换成了楚怡,不变的是韩楚怡的态度,依旧保持着沉默。
电话那里又传来好几声“喂”,韩楚怡蹙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忍住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没好气地回道。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韩丽简单地铺陈了个开头,“也没什么,妈就想找你说说话,听说你回晓川了?”
“你怎么知道?”韩楚怡有些不解,“谁告诉你的?”
她没否认,晓川这小地方想知道一个人的动向很简单,想必韩丽是从哪里看到了照片或者又从哪道听途说。
而对面人说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听你王姨说的,她在周家帮忙挂礼,看你来了好几次。”
王姨便是那拉着她忆往昔的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的大姨,韩楚怡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给她提前交代几句了。
而王姨说着的“来了好几次”,估计也是看她在那婚宴上帮忙做事跑来跑去吧。
韩楚怡没细究,继续问道:“对,我过几天就走,你要干什么?”
“你回老小区了吗?有没有看见你外婆留的红册子?就是那个用铁盒子装起来的,就放在鞋柜里面…”
韩丽总算开门见山说出她今日通话的目的,但韩楚怡根本不知道她描述的是什么东西。
对面还在絮叨着,听到她的叙述,韩楚怡无法再冷静,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都十年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些,当年的赔偿金还不够你花?人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还想把她吃干抹净?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怡,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要就直说啊,我给你打的钱这么快就用完了,你没有了就伸手找你老公要,你老公不给你就来找我要,现在又把手伸到死人身上,天天打各种主意,你不累吗?”
冲动情绪急速冲击着韩楚怡的神经,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正微微发颤。
韩楚怡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争执还在继续着,韩丽的话语里也带上了委屈。
“楚怡,我知道你还恨妈妈,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够了,我不想听。”
激烈情绪的交织下,韩楚怡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对劲。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身体也跟着变得无力,最后只能靠在门框边努力地平复呼吸。
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上停留着最后的通话界面,还不断有声音从其中传出。
韩楚怡努力将它从地上捡起,不再纠结听筒那头的哭诉,直接挂了电话。
眼前斑驳的色块逐渐瓦解,变得模糊一片。
斑斑点点流下来的,是她的泪水。
韩楚怡抬手抹去,哽咽停留在她的咽喉,被她生生噎了回去。
她也得整理好心情,去朝着别处进发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韩楚怡走出酒店再次叫上了台出租车,前往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地。
不是“竹林轩”,也不是老小区,而是她梦中最常出现的一个场景,晓川县第四中学。
韩楚怡再次站在这个熟悉的校门前,这一次,她不再以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伫立在她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梦中的幻影。
她所能接触到的、看到的,都是现在正在发生的。
十年未见,世事境迁。
烫金校牌中的晓川县第四中学,已经冠上了市区的称号,中学前面的“第四”全然不再,代替它的是另一组词汇。
原先涵洞内的涂鸦也被人涂抹干净,被人重新粉饰刷新,喷上了新的校徽和校规。
学校内部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相较于记忆中,许多事物都变得有些陈旧。
置在教学楼最前面的花坛被拆除,空留出一大块空地,教学楼的墙面上也残留着大块瓷砖脱落的痕迹,新装上的瓷砖凭借鲜嫩的色调在旧瓷砖中显得格外突兀。
下课铃声响了,校园里面不断涌现出新鲜的面孔。
唯有致远楼上的时钟却不再摆动,它的指针永远地停留在了从前。
韩楚怡回到了这里,周遭的一切变化都在告诉她,这里早已不是熟悉的四中。
先前所能接触到的、看到的,都是过去已经发生的。
她还在这里,但好像回不去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