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医生都说了你只是肺炎而已,好好吃药自然就会好。再说,你家……」
「我家会吃小孩的。小春要是一个人回到那种地方,马上就会被吃掉了。」她说着,眼皮不自觉地垂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强撑着继续说「我的哥哥们,就是被吃掉的。」
什麽吃小孩,谁被谁吃掉…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
自从春离开后,她那双眸子就像蒙上了一层雾。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又开始发烧了,难怪会说起这些胡话。
明明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在妹妹面前却要死撑着摆个大人款。
现在是这样,他们初见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不管你家有多複杂,总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每天只管吃玩睡就可以了,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学什麽大人说话。」土方稍稍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说完便站了起来。
「看着就让人心烦,我回去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救了你一次,不会再救第二次。要去死也好,怎麽都好,我是不会给你带妹妹的。别想着把自己任性生病的烂摊子甩到我身上。」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门外,他看见守在那裏的冲田,以及欲言又止的近藤。
他们想必都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土方没和他们打招呼,只是低着头迳直略过。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疲惫地阖上双眼,身子重重地倒回床上。
他循着记忆再次来到那座破落的神社。他不似那位大少爷,拥有丰厚的金银财帛可供奉。他们的钱都用来凑路费了,身上也没什麽积蓄,只能将仅剩的零钱全都投进赛钱箱。
一共是115圆。
いいご縁,还真讽刺。
他和这个麻烦傢伙之间,半点都称不上是好的缘份。
头顶的乌云仍未散去,雨持续下着,甚至比起那天更加猛烈。
向来不信神明的人,此刻却向着神殿深深低下了头,在心裏默默许愿。
他跪在和那一晚相同的地方,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直到全身逐渐麻木。
雨势愈发猛烈,彷彿神明在催赶他离开。然而他依旧纹丝不动,就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被这滂沱大雨所淹没。
「喂喂,十四,一个人偷跑可不行哦,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新春参拜吗。」
「就是说,要是土方先生一个人成了英雄,那我们的处境不就变得很尴尬了吧。」
土方抬起头,近藤和冲田不知何时已走到他的身前,像他刚才那样,把身上的零钱投进赛钱箱,然后依次摇晃铃铛。
他们没带雨伞,来的路上早已被雨水淋得湿透。完成参拜的流程后,两人也跟着来到土方的左右,朝着神殿跪了下来。
三人在神明面前跪成一排,无声地祈求着同一个愿望。
愿望要是说了出口,那就不会灵验了。
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沙哑的铃声听久了竟也变得悦耳。
这场雨持续下了整个下午。
到黄昏时分,彷彿是神明终于回应了他们的祈愿,那片浓重的阴霾转瞬间便散去了。乌云退却后,一片清明的夕阳映入眼帘。
橘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落在湿漉漉的石阶上,一行人互相甩着身上的雨水,打打闹闹地回到了津田宅。
后来,据照顾千茶的侍女所言,她服过药后睡了一觉,醒来时高烧已退,而时间恰好是日落时分。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千茶的病情日渐好转,而那些武洲来的浪人们,却不知怎麽全都染上了感冒,整整一週的时间,道场都是空荡荡的。
医生说她体质虚弱,需要多加休养,因此老爷子特意为她免去了正月的课堂。
难得清闲的千茶每日坐在廊下晒太阳,无事便与来探望的少年或闲聊,或找些别的乐子。
在那之后,时政的病情依然时好时坏,她在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几分愁绪,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已不復存在。
又过了一个月。
千茶刚与外祖父聊完些家务事,从侍女那裏打听了一句土方的位置,然后便回房间拿了些东西,直接走往庭院。
扎着马尾的黑发少年在庭院挥舞着竹刀,上衣随意缠在腰间,汗湿的发尾贴着脸庞,让他不耐地晃了晃脑袋。额上的汗珠因他的动作顺着颈侧滑落,最终消融在肌肉的接缝间。
挥刀的动作与清秀的外表相反,带着几分狠劲,这样的反差更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放慢了动作,把手中的竹刀缓缓垂下。
「喂,你现在有空吗?」千茶走了过去跟他搭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土方点点头,转头朝她看了过去「你不是该在房间养病吗?怎麽跑出来了?」
「医生说我要多走动才好得快。」她说着,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毛巾递了过去。
他接过毛巾,坐到一旁的石阶上,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那个,我能和你聊些事吗?」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注视让土方感到些许不自在,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千茶随即在他身旁坐下,顺手摘了朵蒲公英在指间轻转。
「我最近遇到一个有点在意的人,能听听你的意见吗?」她漫不经心地说着,手指轻轻拨动蒲公英的绒毛。
土方眨着眼睛,似乎对自己刚听到的事感到一丝不确定。
虽然自神社那件事后,他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全数消除,但他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找他进行恋爱相谈。
「喔…原来你也会有这种烦恼啊…」他故作自然地揶揄着她,就像电视剧里爲主角充当恋爱教练的友人角色。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他问,为了掩饰自己毫无经验,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整理起衣衫。
看来,这个人一没自信就会变得很忙。
千茶这次难得没揭穿他,视线轻扫过他身上,然后微微抬眼,做出陷入回忆的模样。
「是个黑发的年上美人,身材很好,皮肤也挺白的,尤其是扎起马尾时,后颈那片雪白的肌肤更是让人…」
少年心事本应是些青涩的悸动,至少土方是这样。
因此当这个小鬼逐渐口出狂言时,他心下一惊立刻打断了。
「好了好了!不用告诉我你的癖好。」
「我想让你更加具象嘛。」
土方头痛地扶着额头,默默给自己点起一支烟。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种脑子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小鬼抱有期待。
总悟千万别变成她这副鬼样子。
「你给我听着,私下议论女性的外貌是非常失礼的事。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和别人提起时,应该说些更深层的东西吧?比如说性格、喜好、内涵之类的。」
「这样啊…让我想想…」
土方瞥了一眼陷入思考的千茶,忍不住打趣「…亏我还以为你真有什麽恋爱烦恼,结果就只是个喜欢漂亮大姊姊的色小鬼。」
被他这样调侃着,千茶也倒没恼,目光幽幽地在他身上打转。
也对,她却实是喜欢漂亮的「大姐姐」。
那种打量的眼神让土方莫名地觉得浑身发痒,想快点找个藉口让她移开目光。
「那个人的性格还是挺对我口的。」她轻飘飘地说道,视线再次落回手裏的蒲公英上。
「哦,说来听听。」
「像是傲娇、未婚却很有人妻感之类的。听见他对我发难,就会有种热血沸腾的觉…」
「说到底不还是在跟我分享你的癖好吗!」他听到一半便忍不住打断。
但她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分类。
「癖好什麽的说得太难听了,别随便把人家的初恋定义成发〇好吗?」
「不,你现在明显就是在〇情了不是吗?」
千茶狠狠地瞪了一眼,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麽,往土方那边又挪近了点。
「那麽不说我了,土方先生的初恋是怎样的?」
被突然点名,土方抓了抓头发,打着哈哈把视线移开。
「我…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扯到我这里干嘛。说回你…」
「你喜欢总悟的姐姐对吧?」
她的直接让他瞬间僵住了,嘴边的香烟都忘了抽。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无法反驳。
还真好懂。
「果然就是这麽回事呢。从总悟平时对你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了。」
他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绕回她身上
「好了,我的事就到此爲止,你还是说说你那个黑发美人吧。」
「我会说的,可是我也想听听你和三叶小姐的事。」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土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般松口。
「我和她之间,什麽事也没发生过。没发生过的事,又有什麽好说的呢。」他低声说道,吐出一口烟,眼神渐渐失焦。
按常理来说,她本该为他的失恋而暗暗高兴,毕竟这意味着他身旁依然空着位置,但她心中却没有半点类似喜悦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她和土方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初恋註定是场悲剧。
「那麽,你会因为什麽都没发生过而后悔吗?」她像是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
「现在这样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他说。
这次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但听起来与其说是毫无悬念,倒更像是不愿给自己留下任何幻想的机会。
望着土方那张故作镇定的脸,千茶心里更加确信了她的猜测。
她握住手中的蒲公英,轻轻吹了一口气,让绵软的种子随风飘散。
「好了,你那个美人姐姐怎样了,你打算去告白吗?」他重整了一下心情,看向旁边对着蒲公英发呆的小鬼。
千茶摇摇头,把手裏的花枝丢回草地,懒洋洋地伸展着手臂。
「算了,在对方眼裏我也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就算真去表白,也不会被被人当回事的。」
「想不到你还挺负面的嘛。」
「打个比方,假如有个十三岁的小女生向你告白,土方先生你会怎麽想?」
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难倒了。
他是个成年人,自然不会认真去考虑一个小女孩的告白,而且还有青少年保护条例…
但照直说,就好像在泼面前的少年冷水。
「一定想都不想就拒绝吧。」
在他给予答复前,她便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千茶抬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所以你懂了吗?」
土方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这番对话中有什麽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嘛,不过我还年轻,也不打算困在一棵树上。」她坦然地说着,手顺势搭上他的肩膀。
「既然你也有了想法,还来找我说些什麽?」
「我想了很久,决定爲了纪念我无疾而终的初恋,我决定进行一个纪念仪式。」
土方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像塑料小盒的东西和一包酒精溼巾。
「交给你了,十四。」
「这是什麽?」他盯着手上被她塞过来的小东西,后知后觉地想起要纠正她的称呼「等等,谁允许你叫我十四了?」
「我们都是一起失恋、一起疗伤的关係了,就别那麽拘谨嘛,十四。」
什麽一起失恋、一起疗伤,明明就是她忽然走过来揭起他的伤疤。
「这个是帮忙打耳洞的套装。」千茶解释,然后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用恳求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帮我打耳洞吧。」
「你说什麽?」
「我说,帮我打耳洞。」她一边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你一个大男人弄这些干什麽?」
「来嘛,这个就当是我失恋的纪念。」
话说开了,虽然对方大概没听明白,但她也放下了最初的那份防备,反而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对自己动手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做不到。我想了很久,从卫生角度和安全性来说,还是让你来风险最小。」她说。
土方想要拒绝,但正要张口她便露出一副「我都失恋了,你还拒绝我」的可怜模样,让他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是的,又不是他让她失恋的,搞他干嘛。
「你这傢伙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得逞的千茶马上打开溼巾,抽出一张来仔细地给他擦着手。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打耳洞的工具,有些笨拙地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操作。
她紧紧闭上眼睛,直到感受到耳垂上传来一阵刺痛。
「痛吗?」他问。
当然痛了。
她摇摇头,笑容淡淡「只是觉得…啊,我还活着啊。」
「好了,到另一边了呢。」她说着,一边催促似的拆开包装「快用你幼细又尖锐的那玩儿贯穿我的身体吧。」
「你这语气真让人不舒服。」土方听着她不正经的调侃,打了个冷颤。
「喂,你说谁的那玩意是幼细又尖锐,信不信我揍你!」话虽说得狠,但他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小心翼翼地为她打上另一边的耳洞。
有些人的初恋,是萌芽于一场刺骨的大雨,终结于皮肉被贯穿的痛楚。
时间回到现在。
近藤勋藉着土方十四郎生日的契机,把休假的队员们都喊了去Smile庆祝。虽然寿星本人对此兴致缺缺,但既是上司的命令也只好遵从。
酒过一轮,不知道谁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像土方这种偶像包袱极重的人,自是不喜欢这种无视人权的游戏的,不过上司和下属们都一脸期待,他也不好扫兴,还是半推半就地和他们玩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游戏过了五轮,酒瓶仍然没有指向他。
而第六轮的酒瓶,指向了坐在他旁边的浅井千茶。
「我选真心话。」千茶的回答乾脆俐落。
她可是干这行的,根本不会爲这种游戏而有所动摇。
「那麽...」其中一个队员举手「我要听茶茶小姐初恋的的事!」
千茶停顿了一瞬,手不自觉地碰了一下耳垂的耳环。
一般来说,她们都不会因这种问题而动摇,毕竟随便说些漂亮话就能带过,也没有人会去深究一个陪酒女的初恋故事是真是假。
所以她现在也可以像平常一样随便编个故事;或者,趁着当事人在场的机会,跟他说点真话,重温一下往事也不错。
权衡片刻后,她还是选择举起酒杯,当作迴避问题的惩罚,仰头一饮而尽。
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而且还有那麽多部下在场,就先不弄他了。
土方顺着众人的目光,把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脑海中蓦然浮现一段久远的记忆。
初恋啊…
印象中,千茶好像和他稍稍提过。
那时候她说什麽来着?
『算了,在对方眼裏我也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就算真去表白,也不会被人当回事的。』
『打个比方,假如有个十三岁的小女生向你告白,土方先生你会怎麽想?』
『一定想都不想就拒绝吧。』
『所以你懂了吗?』
他的脑子忽然响了起来。
他…好像懂了。
年上、黑发、绑马尾…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个身材很好的美人,却一句都没提过性别。
现在不是也会把长得好看的男生称作美人吗?
难道说…
「怎麽了?」千茶已经放下了酒杯,但唇上还沾着湿润的酒水。
土方战术性地往另一边挪过了一点,摇摇头。
「土方先生的脸好红啊,难道开始醉了吗?」她问道,眼里不带半分平日的狡黠,看来是真心在关心他。
「不是,我…」土方试图掩饰他的慌乱。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特别忙碌。
土方就很忙碌地弄洒了面前的酒,这样使千茶更确信他开始有些醉意了,她在旁边拿了条毛巾,轻轻替他印着衣服上的酒水。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低着头从她手裏夺去毛巾,胡乱地擦着。
大伙的游戏还在继续,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这边时,悄悄凑到他耳边。
「十四,打烊之后。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下吗?」
她就只会在独处的时候喊他十四。
明明在近藤先生那里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称呼,到了她口中却变了味。
就像在调情一样。
他感到耳朵微微发烫,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一把拽起山崎的衣领,拉着他陪自己去厕所清理身上的酒渍。
「副长,虽然今天是你的生日,但这种事你就自己…」
「山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地回答我。」
山崎被他紧抓双肩,那严肃的神情吓得他僵在原地,只能呆呆点头。
「你觉得我怎样?」
虽然山崎在真选组的这些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难题,但显然没一个比眼前这个更令他头疼。
「副长你...虽然脾气是有点暴躁,但人品和能力都没话说...」他战战兢兢地回答,一边小心观察着上司的反应。
「不是问这个!」土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理性和感性在他脑海中暗自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要豁出去,要不然他今晚,甚至接下来的一週、一个月都不能睡好。
「你觉得……我长得怎样?能称得上是个美人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山崎逼近,直到山崎的后背紧贴牆壁,他才停了下来。
山崎觉得自己离崩溃大概只差1毫米的距离。
他当了这麽多年警察,培训课上可从来没教过要如何回应上司的容貌焦虑问题啊!
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副长,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眸…确实称得上俊美。
为什麽平常完全不在意自己长相外面貌的副长,会突然在意起这个问题,难道说…
「那个…副长你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要我帮…」
「直接答我的问题。」
「是、是!副长你的确是位美人呢…」
土方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松开了,接着从烟盒里取出一根菸叼在嘴上。
「果然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一边掏出蛋黄酱造型的打火机,点起了烟。
不是…副长这样实在太奇怪了吧?被说是美人会让他那麽高兴吗?
「那麽身材呢?你觉得我的身材怎样?」
「唔...」山崎尴尬地搔了搔脸颊「副长你身材也挺好的...」
「那你觉得我煮的东西难吃吗?」
想到那些掺了蛋黄酱的诡异料理,山崎有些犹豫。
「副长煮的东西...很有个人特色!不过对一般人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见对方的脸色没有变糟,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这点的准则太主观,不能算在内。」土方说着,犹豫了一下「好了,最后就是…」
听见是最后一题,山崎明显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接下来的问题才是大Boss。
「你觉得…我有人妻感吗?」
山崎听到那三个字,整个人瞬间僵住。
人妻感…?
这个人妻,是他想的那种人妻吗?
他觉得没有律师在场,这种问题还是别回答为妙,尤其是此刻副长脸颊泛红,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复。
等等,这不对劲吧?这些问题完全不对劲吧?
怎麽听都像是相亲时会列出来的择偶条件啊?
为什麽副长要特意询问他的看法,还把自己摆在女方的立场…
副长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山崎重重地吞了口唾沫,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强装镇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副、副长,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好像听见冲田队长…」
「总悟今天在值班。」土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再次将他按回牆上「先回答我的问题再回去!」
「有!」山崎大概是吓怕了,急急忙忙地吼出一声「副长你有人妻感!我觉得有!」
说完,他紧紧阖上双眼。从没想过他山崎退竟有一天会为了这份破工作而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身体。
难道说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副长早已对他暗生情愫,所以在选在生日这天,趁着酒意试探他的想法,下一步就想跟他…组建家庭?!
不行不行不行。
他们可是直系的上司下属啊,要是传了出去,真选组就…
正当他陷入胡思乱想时,已获得满意答复的土方立即松开了手,他随即顺着牆壁滑落。
山崎茫然地睁开眼,只见他的上司早已恢復平日的严肃,彷彿方才那些面红心跳都只是一场幻觉。
「果然…」土方小声呢喃着,像是在确认些什麽。他深深吸了一口菸,随后将剩下的菸蒂按灭在洗手台边的烟灰缸里。
「一切都对上了。」
对上?什麽对上?和刚才的问题相关吗?
「副长?」
山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土方转过头,带着几分嫌弃地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山崎。
「刚才的事,谁都不准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劫后馀生的山崎不敢再追问,只是唯唯诺诺地点头,然后飞快地逃离现场。
生存才是硬道理,他如此安慰着自己,至于副长今天的异常举动还是先别多想了。
事隔多年,土方十四郎终于也搞清楚。
浅井千茶当初所谓的初恋对象,根本不是什麽美人大姐姐,而是他本人——绑着长马尾的黑发美少年。
这夜,土方喝得并不多,一方面是那些逝去的记忆涌现,让他难以专注;另一方面,他也有些在意,千茶为什麽特意让他在闭店后等她。
由于副长的私心,众人一直喝到打烊。当大家醉得厉害,互相搀扶着往回屯所走之际,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落后。
他想着,要是她等下问起那时候的事,这次他一定会郑重地跟她道歉,然后好好地拒绝她一次。
刚抽完一支烟,店里的公关们便陆续从门口出来,千茶捧着一个礼物盒,向同僚们挥手道别后便径直朝他走来。
「给,这个是生日礼物。」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准备礼物,预先准备的拒绝说辞在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谢谢…」他从她的手里接过礼物,里面沉甸甸的,也颇有份量。
他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对礼物的期待,直到…
「这是小春挑了很久的礼物,要是你喜欢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是小春的礼物啊。」
明明只是一句平常的陈述,却让人听出一丝难掩的失落。
千茶仰着脸凑到他面前,得意地翘着嘴角「哦…难道说你想要收到我的礼物吗?」
「才不是。」他反驳着,边把脸别了过去。
打从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子喜欢过自己,他就无法冷静下来和她对视。
刚才大伙喝酒时,千茶已经隐约察觉到,土方似乎也意识到她当年那些隐晦的「告白」。
或许是这几年经历的事太多,她现在已无法忆起那时的悸动,以及固中的细节。
不过从现况看来,几年过后,他反倒开始在意起她的存在了。
或许,她的初恋并非以悲剧作结。
微甜的莓果香气混杂着酒精的气息飘散在鼻尖,土方微微恍神,直到感受到颈侧传来前所未有的柔软触感,还有她温热的呼吸。
「生日快乐,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