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小隔间里被下了禁制。
氤氲的雾袅袅浮出,连带着看不清茶杯后的那一双平静的眼。
阿冉捏着杯子,不论什么茶道,只一个劲地喝着这据说是只有在雪山之巅才能成活的茶树的茶叶。
“阿冉,”连桐开口,“杀人的感觉如何?”
阿冉闻言,似是惊吓,猛地抬头,眨巴眨巴晕了水雾的眼,“啥?桐桐你发烧了?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周昉是你杀的吧。”
“……我为什么要杀他?”阿冉撇撇嘴,话语间满是对周杭的嫌弃。
连桐放下茶盏,“他们之间有何恩怨我不了解,但我却知道,那来寻仇的陈姑娘是附身于死人之上,不论是妖魔还是鬼怪抑或神仙,都是使不出术法的,周昉并非死于常人之手,这里能使出术法杀人的,便只有你和我了。”
“……万一还有其他的什么玩意儿来杀人,你却没发现呢?”
连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冉,你当我这神仙,是个假的吗?”
俊秀的少年没再说话,只是捏着茶杯的手又紧了几分,蹦出的青筋都是颤抖的。
他不敢抬头,半天才小声地开口:“……山君,你会把我赶走吗?”
“先说说为什么杀人。”连桐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
阿冉犹豫了半晌,眼睛里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血色。
“前几天,有几只老狐狸来找我说,族里要选一个族长。”
连桐皱眉,“选族长关杀人什么事?”
“他们说,只有杀过人的红狐,才有资格去当族长的。”
兽类修仙条件严苛,凡杀人者皆会身染煞气,自断前途,很少有族群会定这样的规矩。不少族群都盼着自己人里能出来几个有大出息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起码在连桐的印象里,红狐一族不曾有过。
阿冉天分足够,假以时日定能飞升。
只是此刻,什么都没了。
联想到他的出生,连桐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因果起始。
人间一向有归隐山林逃避庙堂或江湖争斗的说法,但谁又能确定,山中真的是净土呢。
若无人干预,他日阿冉飞升,依照红狐一族对他的为难,定是惹来祸患。所以不如趁着此刻阿冉心性尚未成熟,把他从光明大道上拉下来,永绝后患。
连桐叹口气,“想当族长,为何不同我商量?”
彼时阿冉正是身处断崖之上,向下是无尽深渊,身边只有那个天道规定的正途使者。
使者已经伸手想拉他一把,就是不知这少年心里,是想去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