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轸玉环顾四周,这里是她的闺房。
匡轸玉断定,她是死了的。父母不可能让她回匡府,可她眼前的一切都无比地熟悉,莫非……
“如今是何年月?”她心中已隐隐有猜测,只差一个确认。
“永安廿一年三月戊辰,姑娘莫不是魇着了?”
果然……她死的那年是永安廿五年,那如今便是回到了四年前,这个时候,她才十六岁。
彼时的十六岁,她还懵懂地接受着父亲的一切安排。
习绣花,学礼仪,背女诫,学习着一切世家淑女应该学的东西。
可最后,一辈子的乖顺换来的结局也只是一丈白绫。
见自家姑娘愣神半天,霜儿急忙就要去请太医,却被匡轸玉拉住了衣角,“没事,噩梦而已。”
大梦一场,重活一世,她却还是这匡家的二姑娘,一切都没有改变。
匡轸玉重新躺回到床上,呆呆地望着高高的房梁,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姑娘,你真没事?”“那可不能再继续躺着了,今儿还没和老爷夫人请安呢。”
霜儿也没察觉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催促着。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被催促着学习、嫁人、自缢。
没有人问过她究竟想不想。
见匡轸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霜儿继续出声提醒道:“姑娘,一会儿还有礼仪课呢,夫人特意从宫中请来的嬷嬷,可不能迟到了。”
匡轸玉长叹一口气,然后坐起身说道:“帮我梳妆吧。”
匡轸玉走进了厅堂,上面端坐着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她微笑着看她,如沐春风,和前世的大多数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危险感,让人忍不住亲近。
这便是她的亲生母亲,作为匡府的二姑娘,她和阿姊都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
匡家世代清流,自也算得上是名门勋贵。
家庭也很幸福,父亲只娶了母亲一个妻子,再没收过什么妾室,并且与母亲共同养育着三个孩子。
她是家里最小的,自然也最得宠,她一直都这么以为,所以也甘愿接受着所有的摆布,认为一切都是父母给的,自然应该更为家里考虑。
可是,也许正是因为她乖顺听话,才会酿成前世这样的悲剧吧。
匡轸玉按照以往一样给自己的母亲奉茶。今日父亲大概是已经上朝了,让她得以暂缓心神、整理思绪,不至于太过反常。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当母亲接过自己的茶杯时与她的手触碰在了一起,就是这样不经意的触摸,却让匡轸玉的身体爆发出了雷厉的轰鸣,生理性地忍不住想要呕吐。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匡轸玉的不对劲。
“惠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说话的人是匡轸玉的阿姊,上一世她早早就嫁了人,却听说她的丈夫是个赌鬼,成日在外嫖赌却从不回家看自己的妻子,阿姊整日以泪洗面却又无可奈何。
而再旁边坐着自己的大哥匡之栋,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成日流连于赌坊和青楼。
他懒散地坐着,并无任何反应,专注地把玩着手里的玉镯。
而他们那温柔的母亲关切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这样的温柔与宠爱让匡轸玉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真假。
透过此刻担忧的眼神,匡轸玉又回忆起了那晚居高临下的冷漠,比之今日简直像是两个人。
“姑娘今早起床便一直喊冷,想是受了风寒。”霜儿跪地陈述道。
“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的好,一会儿的礼仪课就先别去了,好好休养。”母亲还是这样的体贴关心人。
这也让匡轸玉得以休息片刻,想清楚重来一世的活法。
霜儿扶着匡轸玉进了房间,而后又去请了大夫来,大夫看了半天也只是说并无大碍,许是劳累过度,让她多休息。
随着房间内问候的人逐渐离去,匡轸玉的神经也越来越放松下来。等到室内空无一人时,匡轸玉再也忍不住昏昏欲睡过去。
【人世恍然如梦,爱恨嗔痴扰人,
若能自爱自怜,便能不忧不惧。】
梦中总有个声音反复说着这句话,可她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想再去管任何的事,只想先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翌日清晨,匡轸玉早早地就醒了。既然命运安排她重活一世,她自然也不能浪费了这样的机会,重蹈覆辙糊涂一生。
永安廿一年四月,阿姊嫁给了陈家的那个纨绔。
离现在不足一月。
但她既然回来了,便会想方设法让阿姊幸福。
再是,这一年的六月,顾小将军随父出征大胜而归。
而此时的顾小将军也才十七岁。
可四年后,却也只剩下一抔黄土。
她的悲剧根源,便在于这场婚姻。若要改变,便得让自己先从这定好的婚姻中抽离出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屋内闷得很,想要出去走走。
于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里。
她前世总在这个院子里读书、女工,时不时地畅想,这院子外面的大街上是不是正在卖馄饨、肉饼又或者是包子?她经常靠在那边的墙上听这些吆喝声。
而下一秒,匡轸玉的视线里便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