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妈妈不再多言,仰头望天,不禁叹气道,“不知长主那里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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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主,河东颍公来拜。”
此间静谧无比,仆人紧紧盯着地面,目之所及,唯有一片淡雅的月色秋罗帷帐,帐间悬挂的流云纹垂至地面,玉香盒内置着梅花瓣瓣,散发着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召。”
听此令,仆人轻步退下。
间内恍若无人,唯有沙沙落纸声。
过得片刻,玉指轻放,青玉珐琅笔落在笔架上,面前呈出一幅雾气弥漫,群峰隐现,溪水曲环,舟船停泊的渔乐图。
端坐在桌前的女子往后一靠,“如何?”
“长主画的自是好的。”
“你也学会宝珞那一套了?”
“婢子可学不会。”
立在一侧的宝玦失笑,挥手,自有仆人执着漱盂、巾帕奉上。
裴沅重新直起身子,盥了手,又接过宝玦捧来的茶,目光从画上缓缓移至窗前,通过那扇冰裂花格窗,望向了庭院内斑驳的花影间。
宝玦深知长主忧思,不得开解。
“长主,可要更衣?”
裴沅放下茶盏,望向庭院内来人,“无碍。”
话毕,仆人来报。
“长主,颍公至。”
裴沅微微颔首,宝玦抚手,两侧的月色秋罗帷帐缓缓落下,将人隔立在外间。
“阿姊。”
裴泓不想会被拒之门外。
“颍公何以唤之?又因何来拜?本应是我郑门下妇裴氏前去贺颍公登位之喜,不想劳您屈尊来此。”
裴泓被嘲讽的有些气恼,却还谨记阿母临行前的交代,只得忍下,“阿姊何必如此?我已同郑公言定,阿姊你贵为我河东裴氏长主,原是他荥阳郑氏亲娶,岂能贬你?”
裴沅毫不在意,“无需他贬斥,我已上表自请下堂,隔日便回东岩,你更不必多言,回你的冀州作家主去罢。”
说罢,起身便去。
两侧仆人随即挽起月色秋罗帷帐,只见紫绡翠纹的裙裾从眼前经过,所行之处,散着淡淡幽香沁入心脾,仆人不敢动作,却愈发恭敬。
外间的裴泓已然气急,顾不得外庭众人,便要闯进内间,却被人拦下。
“阿姊为何要回东岩?莫不是我作家主你不如意?你心中只当那裴济你兄弟不成?”
行至一半的裴沅顿足,长叹一声。
“不知你还可记得阿父临终前的遗言?”
“亲正人,行正事,闻正言,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兄弟宜亲,贤臣宜保,绵延宗族裴氏之庆也。”
裴沅言语坚定温和,眸中却不见光彩,薄唇轻启,“你为登大位,与伯渡生死相争,不记前言,损裴氏百年基业,我愧对阿父,从此与你不再相见。”
裴泓微微颤抖,如同山峰崩塌般嘶吼,“阿姊,他已经死了,河东裴氏绵延千百里,尽在我一人,你还要与我如此?”
裴沅微微摇头,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不再劝说,“临别前,我再赠你一言:卢氏此人,不可尽信。”
“裴沅!”裴泓愈发恼怒,推开仆人,撕开碍事的秋罗帷帐,一把扔开,看着背对他的裴沅,厉声吼道,“阿母果然言中了,你从始至终都只当那裴济是你的兄弟,如今连我和阿母都不认了。”
裴沅却不再多言,向内行去,发髻间插着的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嘴角微微含笑,通身皆是一丝不染的淡雅,映衬着她端庄而高贵的气质。
留在原地的裴泓气极,不住的斥道,“除名!除名!自今日起,你从我裴氏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