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人类骨子里最纯粹的天真来面对世界,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孩子的天性真的本善吗?
小时候遇到的挚友同伴,与他没什么两样,都是被黄金珠宝,甜言蜜语包围着长大的,孟衍更不例外了,他是枕在金床玉枕上睡觉的。
人生辽阔,可人们想要的,孟衍只手可得。
他有些厌倦平淡,因此,开始追逐新鲜刺激。
而看上裴悯,捉弄裴悯,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而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被捉弄的人,仅此而已。
所以当引起他好奇的玩具开始反抗时,他就直接羞辱对方的自尊,想看对方歇丝里底地的怒吼,不甘。
可真的尝试欺负裴悯之后,看到对方的眼泪,又忽然觉得兴然索味。
满身疲惫地拖着身体回到皇宫后,不出意外地因为着凉躺了三天,因为他大胆出逃的行为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上上下下罚了好多人。
板子昼夜不停地打着,在寂静的宫中,在这个安静的雪夜此起彼伏。这些孟衍也不知道,他早就陷入了昏迷不振的高热中。
睡梦里,裴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怒视着自己,一字一句:
去死吧,你们这些狗权贵。
后来又过两年,孟衍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哪怕精心伺候着,也越来越不成人样。
因为身体的原因,被限制了所有出门,他到后来,只有夏天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冬天全被关在屋子里。
有时候就在皇宫周围转悠,有一次他实在忍受不了,在冬天跑了出来,像一个疯子在宫中乱跑,结果在床上瘫痪了三天。
可他已经有一年没有出过皇宫了。
孟衍站在高大的城楼上,遥遥看着漫天成片的白雪,看到因衣不蔽体,冻死在路边的白骨无人收尸时,他后知后觉地感地到一种虚无又令人胆颤的悲凉。
这股悲凉不知从何而起,让他有种烦躁的感觉。
欢快的野兽被命运的枷锁缚住了双脚,天真与莽撞消停下来,孟衍难得开始同情这些悲苦的白骨了。
好歹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人帮忙收尸,而这些人连张粗糙的草席都是奢侈。
他想,之前活得那么快乐,只是因为没有太多病痛缠身,也没有什么命运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从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拥有了所有。
他忽然也想死了。
于是孟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为这股死志生了斗志。
对呀,他可以去死呀,这样就能跌宕起伏了。
于是他想起冷宫里的妃子,死时都会有些帮助死亡的用品。
比如白纱,鸠酒,剪刀,砒/霜,火把。
可是。
孟衍烦躁地望地望金碧辉煌的寝殿,什么都没有,这上面的工具他一个都没有。
孟衍又想到从城墙上跳下去,一跃解千愁。
可随即他又打消了想法,他不是没见过跳楼自尽的,死成了一团烂泥,内脏和骨头到处乱飞,一点都不雅观。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死得这么难看?
于是他决定跳河了,后花园那条池子不浅,假山下还有小鱼,修剪过的名贵花草堆在石头旁,水池凉丝丝的,咕噜咕噜地冒地清泉。
这条河光是打造就堆了不少金子,因其名贵程度,从来没有人往这里跳过。
他蹲在水池旁,看了很久,然后毅然决然地跳下水,怎料,预想中的窒息和冰凉没有涌来,他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揪住衣领,像提小鸡仔一样被拎到岸上。
孟衍还以为是什么宫人,正准备训斥,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在宫中从来没见过的新角色。
以及……从来没见过的打扮。
年轻人一身灰蓝色长衫,青丝被一根蓝色丝带尽数挽在头顶,此刻望着自己,模样出尘,举止庄重,笑语盈盈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为什么会是慈祥?
孟衍一愣,仔细观察,这才在对方眼角发现因笑容挤出来的皱纹。
他说:“你是谁?”
“为什么要拦我自杀,你不知道你阻止了一个痛苦的人找到解脱的办法吗?这可是我找到的最伟大的自杀方法。”孟衍使劲儿瞪他。
年轻人轻笑一声:“死有什么伟大的,活着才令人敬佩,只有一直坚持努力活着的人才能称得上伟大。”
孟衍不信这套理论,倔强地争辩着:“你骗人,这世上活着的人多,想死的人少,只要想。大家都可以活着,可是死亡却是能轻易选择的。”
“那好,假设我刚才没有捞你,现在你已经死了。”
年轻人道:“你的父皇听到了你的死讯,当即哀伤落泪,你的母亲听到后当即大病一场。照顾你的太监,丫鬟,侍卫,全部为你陪葬,宫里的人埋了一堆又一堆。”
年轻人笑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