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即将燃尽的火星,脆弱地闪烁着仅有的金色亮点。
夜祈吓了一跳,连忙起来重新点了火,火光一亮,夜祈眯着眼睛,看见了角落里的无愿。
他和衣卧着,微微蜷缩着,看起来便不像平日里那么高大的样子。
因怕火星引燃了身下铺的草堆,他离火堆并不近,山里的风灌进山洞里来,冷冷地盘旋。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他深睡的脸,青色的眼底显出平日没有的疲惫来。
夜祈想用手探探他的温度,用手指搭在了他额头。
冷不丁的,一种冰凉透骨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一路就凉到了心底。
夜祈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瞬间,还以为碰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待他连忙又将手指放在了无愿的鼻端,感受到其下的气息后,才放心了下来。
无愿的呼吸,虽然虚弱,但相续不断,显得尚且安宁沉稳,给夜祈焦灼的心好歹添了半分安定。
可是,没有一个活人该是这样的体温。
夜祈的血没有温度,所以一般的人类,在他的触感下都是很热的,可是,无愿的额头,竟然比他的指尖还冷得多。
这种反常的冰凉,一定就是地狱之寒带来的。
夜祈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连忙又多吐了两团火焰出来,围在无愿身边,想着,哪怕它们能帮他驱散半分寒意也好。
青蓝色的火焰,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温和而并不灼人的暖意。
夜祈望着那样的火焰,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千年来,每逢初一十五,这样的火焰,他都会在昙印的神殿前,替他添上。
如今,他已经离开那里数月了。
也不知道神庙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疯长的植物占据,或者更糟糕的,被前去找他的小鬼侵扰损毁。
不过,反正那里现在连一尊他的神像都没有了,里面空空如也,真的就只是一片废墟而已,就算被人翻个底朝天,也再也不算什么了。
只不过像这万里神州之上,所有其他的神殿一样,终究化作了黄沙碎石,万境归空。
好像昙印,只是宇宙中有过的一声叹息,甚至,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夜祈不知道,昙印到底知不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痴傻地祭拜他,不知他还记不记得从前他身边的那个痴心的小护法,也曾那样夜夜不断给他供火。
夜祈合衣卧在无愿身边,隔着火焰默默照看着他。
毕竟,没了神庙,他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那夜无愿不留心地打碎了那尊神像,自己却替代它,成了现在夜祈与昙印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夜祈低着眉,瞳仁里映着跳跃的火苗。
他的思绪轻飘,忍不住又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那日在出城路上,无愿问他难道不知道情执最苦,夜祈反驳了他。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昙印的执念并不仅仅给他带来了苦。
甚至对他来说正相反,比起昙印曾带给过自己的那些深深的甜,这一千年来牵挂的苦,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即便到了现在,他也常常想起以前。
那样的日子就像心海深处的浮光跃金,一直在他的回忆里静静闪动着。
多少个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无论他什么时候觉得孤冷、觉得困苦,那些日子总是会让他的心底泛起一缕缕的甜。
夜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思绪,带他去追逐那些在虚空中翻飞千年的吉光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