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眼中的爱切只需一眼便让她如被刺痛般飞快移走了视线,勉力攀附的手再无力强撑,徒劳地由着主人的心意放任垂落。
在眼泪滑落的最后一瞬,一道冰冷的寒意自她手腕处搭上——是那位魔将,这次她笑着扣住了她的手。
“师尊猜测这是魔域新培育的魔草制成的毒,因着这份生疏,即便师尊极力医治,我还是落下了病根。”
“后来,那毒被魔界多次使用于战场,众仙门也探出那毒是由一株生长于魔宫内秘密种植的魔草制作而成,在宗主与长老们多番试验后解药也成功被制作了出来。”
榕昭总会去看,旁人以为她是感同身受担忧同门,其实,她只是在想那人会不会死。
死了,会怎样?不死,又会怎样。
黑纱自那时起便罩在了她脸上。
她隔着面纱说不清,隔着门窗看不透,于是只能等待着。
直到师尊搭上了她的肩,对她说,没事了,孩子,你要去看看吗?
她才点了点头,和魔将一起走了进去。
她分不清,她也不想知道。
又或许,她明明就知道。
“而后,不知是不是魔界已知此毒无用,那毒便再也没被魔修使用过,连带那魔草似乎已被连根除尽,不再现于魔宫内。”
从那时候起,所有人都已默认着将其揭过,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
她回首望去,最终只能确定在漫长死亡的终点只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自己。
“余毒沉积在我体内,以一月为周期发作而后减缓,只有在月中,我才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也因此,我只在月中时期出来见人。”
在宽窄窗隙中一晃而过的几百个黑夜里,她正因逐渐习惯的疼痛仰躺于床上。
她回到了最初的孩提时光,她想起了自己已然忘记了容颜的凡间的家人,想起了父亲将杀好的鸡包上荷叶而后放进土堆的日子,她想起了弟弟妹妹们围坐在桌前一边追着打闹,一边笑意难掩。
而她听见大家招呼着她赶紧吃啊,眼角冒出幸福的泪滴,下意识咬向了那荷叶鸡。
梦醒了,她偏头拭去鬓边湿意,不可自抑地感到了饥饿。
她无力出门,也不愿出门,便从储物袋中找吃的,她先吃光了自己的灵草,再吃光了炼制的汤药,而后吃光了师尊给予的补丹,接着吃完了符修给予的符纸,吃完了窗上麻上纸,吃完了床上绢布,吃着药田中的泥土,可还是不够。
还是不够。
还是不够。
于是,魔将伸出了手,说,将我吞没吧。
她同意了。
在饱腹欲泛涌的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魔将临死前笑容的深意。
那是摆脱永恒孤独后最后的宽慰长叹。
“本来,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与其共处的生活,但一次偶然去处理事务时我发现了这几个孩子。”
“他们也被所有人丢下了。”
“那时我想着,虽然我已经没办法了,但他们还有机会。”
“面纱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我自认为能够理解他们的不安。于是我便想,让他们带上面纱,迁就他们的心,等到御剑通过后便会自然而然解开心结,甚至是扫去所有不甘。”
她想,她们揭下面纱的那一天,也是她揭下面纱的那一天。
“但,师妹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就算他们真的通过了考核,他们也只会更加否定过去的自己。”
“更加……想舍弃掉曾经那段回忆。”
榕昭眼睫垂下:“曾经我盼着他们走出困境,我想着我会和他们一起好起来,毕竟,师妹不是说过吗?”
她轻笑了一声:“同伴就是最重要的。”
那笑声说不出的嘲意。
“但,如今我才发现……我还是放不下。”
“别人的成功不会给我带来激励,别人的失败也不会给我多少安慰。”
“一切似乎早就无所谓了。”
毕竟在孤独的尽头她还在踮着脚尖等着她同行。
“所以,我该去哪?她又该去哪?”
“难道,我也要把我的痛苦展现在被人面前吗……?”
“那,我之前费心掩埋的又算什么?算我蠢吗?算我懦弱吗?算我无用吗?”
窗外久违地迎来了黎明,她却觉得自己沉入了水底。
于是,溺水的她来到了师尊面前,说道:
“我不明白。”
她看向乔慕可,明明是晴天,她却散发着糜死花朵的味道。
“我不明白,师妹,如果你知道答案的话,就请告诉我吧。”
榕昭说完了。
“……”
……………………
在良久的沉默后,乔慕可终于再度开口了:
“师姐要不要参加派对?”
“主题是时下最新潮的假面舞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