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至,这放匝后的第一日夜,一列长队马不停蹄沿着各道巡视,其上巧文,薛枝,十郎,张沙。
四人赶完二队五队摘棉之工,接着到了三队四队查看,那里离城内最近,这水也是先游了她们再至他处。
有了水浇灌那地自不再说,光是看着哪怕棉茎仍打着蔫儿心里也是美的。
各处风声接连传到巧文耳里,那反抗不是不知,只是有了更大事做,放不到心上。
“陈明那确定无疑?”
马走着,缰绳忽然一转,巧文再问。
“无疑,那布阵可免于百姓侵扰。”薛枝道,跟着她的马步。
“今夜,二队五队绝不会受这火势。”
巧文点头,那两队正是关紧时候,摘了棉率先送入京去,在那秋日休兵之际能有一人回。
“可其他——”
巧文开口,前方连绵山丘起伏,跨过了,便是数不清的灯火照耀。
“六队之众,可会无恙。”
这话不像问,因自己就能回答上。
几匹马上了山丘,俯望着其下连成大片大片的棉地,这荒芜许久的城外野郊,如今可算褪了沙黄,上了草黄。
六队连成一起,彼此无界限,是这棉地的主力军。
灯火既有麦田自己人,也有外围那冷风吹动的鬼气。
这场面不能如二队五队那么保证无恙了。
是以,四人立了山丘,薛枝只回了,“不定。”
眉沉沉望着这一切,终是谁清淡说了一句。
“走吧。”
马跃风而下,未入前界从棉地后方绕了进去,这方未点灯,四人身影隐蔽进了场。
前方,卢其大踏步站在前列,不必多余的佩戴,一身气势便已显现了身份,世家部曲,安可易过?
只一下午,各地人纷纷往这里赶,那土沟尚没挖到这里,况今日只先紧着三队四队来,明日,那水才喷涌而至。
满城不知有多少人参与了这场热闹,只知,那将要半围了棉地的人,小孩,妇人,老人,女郎,男郎。
迷茫,愤恨,看热闹,各样神情,人间百态。
前方为首那人也是虚得么?
不!
不下世家之人,百姓之中亦有沉练坚毅猛士!
持了刀,动了真格!
卢其笑着,但神情很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他们对峙,剑未出。
“怎样?”
肩上赫然放了一只手,薛枝从身后出现,他未回头,微仰头示意。
“我要出手,也是动真格了。”
另一人未答,眉头紧索,事不得已,不可出。
棉茎拨开,马还闻了闻草香,不过丝毫不影响巧文从层层棉茎而至这黑夜。
“能忽悠么?”她未下马,问。
薛枝未回,后又有两马而来,张沙较为沉愤,直接上了前,十郎仍是淡淡跟在后。
张沙出,那壮士立身,拿刀,砰的一声!
刀戟相擦!
步子震住,可只一顿,那人竟下了马来,毫不畏惧。
走第一步,那嚓又响!
走第二步,刀不再响,壮汉一笑,刀立了起来!
未回,衣摆虽被风吹后,可人却未动,仍向前去了。
一步距离,后方也有人将手放了剑鞘上,卢其看着。
张沙看过壮汉,一转,只望身后族老。
“你莫再前走了。”
“无回头路了。”
那些人只道。
声音在夜里苍茫得很。
张沙不理,再一看,向前,站一石上,竟不是为众人而来,是为这高处而来!
“开工——”
长长的吆喝,从那巧文常发号施令的大石上发出!
那对面人眼一喝,随即是震愤!
如此漠视!
如此不放眼中!
他们今夜便让众人知!
百姓不是好欺负的!
“动手!动手!”
他们喝道。
壮汉那刀已立下!
一箭飞起!
那刀掉地!
可下一刻,身后,夜空,众城之人,竟有无数石块砸来!
前方三匹马一愣,不止,连带薛枝,卢其棉里众人也愣在原地。
投石车?
一个不合时宜的词在心里闪现。
战争,攻城。
与单兵数人作战。
薛枝与卢其不由回头,对视一眼,压下惊叹,好魄力!
各自拿了剑出鞘。
那对面人笑,未出声,抹了胡子,还是年轻啊。
不知深浅。
地里有些乱,扑腾许久,终于有人影从棉茎闪出,上前,“张主顾,有人受伤了!”
巧文在马上,立得高,是以前方那人未见,直奔了张沙去。
“带他回城。”
巧文开口,下了马,那人一愣,不自觉接了马绳,随后才意识到,是要携了马带那人去,看张沙,对方一抬手,“快去。”
“……好。”
那人牵了马去了,无人阻拦。
巧文上前,跨出两方界限,向张沙而去。
到了中央,却停了。
薛枝看着,未言,十郎上前,与他并列。
“你们是铁了心不让这地浇灌?”
她问。
那方无人答。
“那么——”
她抽了剑,是那铁匠打的黑黝黝的那把,对准了,战斗。
“来吧。”
对面一声轻笑,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笑了起来。
张沙再喝,“开工——”
这下,群里炸了锅!
再不似方才平静,都欲起身向前!
先是投石车砰砰扔着石块,可没多久,熄了声!
再一看,一队人马不知何时赶来,卸了整个车驾子!
高落手里瘸着两人轻轻卸了力,从这边而来!
人群乱成一团,分为三个圈子,最外是些看热闹的,没力气的不好插手的老幼。
内里是些小打小闹,拿了木棍,或轻身上阵,肉搏分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