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心理素质都相当不错,周围游客尖叫连天,谢钧瑜和盛斯洋甚至能说上两句话。
过山车从顶端冲下坡的时刻,盛斯洋大声问谢钧瑜:“过山车,刺不刺激——”
谢钧瑜笑得畅怀:“刺激——”
风拍在脸上,说话时就会灌进嘴里,五脏六腑都随之降温。
但盛斯洋看着对方,心脏却无端发热。
谢钧瑜一看就是心思很重的人,从酒吧的第一面开始,自己与他的几次会面中都没见他有过这样的松弛与快乐。
无忧无虑,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只有纯粹的喜悦,甚至能看出几分孩子气。
对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这份快乐本该就是自己要给对方的,只是他来得太迟,让对方受了太多磨磋。
过山车只是畅玩游乐园的第一步,等各种项目都体验过一轮,体力也差不多耗尽,正好路过摩天轮,能在俯瞰城市景观时稍作歇息。
读中学时很风靡的传闻,在摩天轮升到顶点时许愿可以美梦成真,在早恋的小情侣间流传的版本则是在顶点接吻可以永远在一起。
无论哪一种版本都是属于都市间的浪漫传说,但主角攻和炮灰攻之间不需要这份浪漫。
轿厢关闭,盛斯洋把刚才跑去商店买的两瓶电解质水抛给谢钧瑜一瓶:“感觉怎么样,好玩吧?”
谢钧瑜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心情很愉快:“好玩,我很久没来过游乐园了。”
“喜欢?那以后我们再约着一起来。”
“下回啊,”谢钧瑜想了想,“下回我想带我弟弟来。他一定喜欢这儿。”
那个照片里的男生,叫什么来着?
谢钧……璟。
盛斯洋动作顿了一下,欣喜的情绪淡了几分。他坐到对方身边,若无其事地接话:“老是这么记挂着你弟啊,他今年也成年了吧,又不是小孩子。”
“我们家就只剩我和他了,不记挂怎么行。”轿厢缓缓上升,慢慢可以看到游乐园的广场。中心处有个喷泉,泉水一圈一圈喷涌而出,反射出金色耀眼的阳光碎片。从大圈到小圈,又从小圈到大圈,孩子们嬉笑着在里面穿梭,玩着躲避水的游戏。
谢钧瑜靠窗看着那些胡乱跑跳着的小孩,有些怀念道:“以前我们家附近只有一个小型的游乐场,没有这么多大型项目,只有些小设备,小璟总是缠着我,要我陪他去玩。”从大人的眼光来看,那些设施都太小而且太旧,但足以迷花一个小小孩子的眼睛。
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更小的男孩,谢钧璟对他依赖得紧,玩什么都要哥哥陪着一起,有些项目收费太贵,他说站在外面等,谢钧璟就仰头看着他,用稚嫩的嗓音说:“那我也不玩这个了,哥哥。”
从前总是要仰起头看向他的弟弟也长得同自己一般高了……未来会挡在他面前,替他揽下一切罪责。
童年记忆与梦中的“未来”交错,谢钧瑜兀自出神,直到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略带薄茧的手。
“回神了小朋友,你边上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
盛斯洋晃了晃手,如愿看见谢钧瑜转头来看他。
“你是从小看着你弟弟长大的?”
谢钧瑜点头,睫毛轻颤,彰显主人的疑惑:“对呀,我们没分开过。”
“小时候你会带他玩吗?”盛斯洋似是觉得自己问得稍有些突兀,补充道:“我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弟弟妹妹,离得都远,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有时候就会想,要是我有个弟弟就好了。”
主角攻身上的剧情线还挺丰富,爱情线搁置了,在他这里补亲情线来了是吧。
找谁不行,找他?给主角受当工具人也就算了,怎么还得附带来满足主角攻的情绪价值。
“小朋友总爱跟在大朋友后面玩,我弟小时候也这样,睡觉都要我给他讲完睡前故事才肯睡,”谢钧瑜默默泼凉水,“后来长大就没那么乖了,会吵架,谁也不肯先服软,心烦了也会想把对方打一顿的。”
好长时间都没人再说话。
轿厢即将升至最高点,可将整个城市的景观尽收眼底,谢钧瑜望着底下的城市,想找出自己的学校在哪里。
到顶点时,空中刮过一阵气流,轿厢微微晃动,朝谢钧瑜那边倾斜,盛斯洋捞住差点滚落出座椅的水瓶,握在手里,交谈时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晦涩:“你还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讲完故事还要亲下额头当作晚安吻呢,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学的,好像小时候也有人这么哄过我,我就有样学样,也这么哄弟弟。”谢钧瑜专心看风景,随口回应。
盛斯洋喉结上下滑动,凝望着谢钧瑜的侧脸,手中的水瓶已经被攥得变形:“哄你的人,你记得是谁吗?”
“这怎么记得,太小的时候了。”谢钧瑜笑着回头,却看见盛斯洋脸色不太对。
他一怔,问道:“斯洋哥,你怎么了?”
“我……”盛斯洋迅捷地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地面,“没事,头有点晕。”
前面那么多刺激性项目不晕,这会儿晕上摩天轮了?谢钧瑜有些怀疑,但看对方的神色又不似作伪,眼尖地发现盛斯洋早已喝完了瓶中的水,便把自己的那瓶递了过去。
“那你喝点水缓缓。”
盛斯洋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抬眼对上谢钧瑜眼中的关切,眼神里蕴含着万语千言,多种感情揉杂在一起,只余下“复杂”这一个观感。
“小瑜,你记得多少你小时候的事?”
“我不记得什么,”谢钧瑜不想再去探讨童年回忆,回溯记忆的过程中总是不可避免地经历一次又一次双亲的死亡,“我记事晚,很多事情都模糊了。”
这样的回答没有说服对方。
盛斯洋流露出恳求的神情,握住了谢钧瑜的手:“什么都好,和我说说吧。”
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