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藤似乎彻底失去了对花苞的兴趣,他的眼神始终落脚在碧波潭中,似乎想从里面窥伺出点什么东西。
但百叶结对花骨朵兴致勃勃。
索伦是想问他话,拿那个剧本也极有深意,但是他不主动问,百叶结就不遂他心意地自我剖析。
“它已经有香味了,哥哥,你说现在剪下来,它能活吗?”
“不能,剪下来就死了。”
藤蔓和灵魂一体,要死的百叶结抚弄小花苞,把索伦弄得心烦意乱。
“是的吗。”百叶结朝花苞哈气,“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剪过。”
“要不我把你的头拧下来看看,还能喘气儿不。”
我见这破玩意儿也没有插进花瓶里试过,谁知道灌点水可不可以养活。
暴躁的荆棘藤,一巴掌拍到百叶结的背上,他恰好把嘴张到极大,作势要把整个花骨朵吞下去,被力道一惯,来不及收的牙齿磕在娇嫩的花苞上,烙下一个牙印。
而口腔中的湿热似乎包裹了一遍索伦。
“唔,嗯。”
两个不成调的音节刚一泄出,荆棘藤马上变脸。
他的眼神瞬间尖锐。
大帝笑了起来。
百叶结把花苞拿出来,在自己的希顿上搽干净,还给索伦。
“怪我咯。要不我的花也给你咬?”
必须申明一遍,没有人的花会像这根破荆棘藤的这样敏感,否则大家掐着花来施展技能,那不得疼死?
“哥哥,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娇贵。”
这花实在是太特别,太不好养活了吧。
大帝点头了。
然后反思的方式是扬起荆棘藤,准备暴打某人。
荆棘藤张牙舞爪地停在半空,动作停滞。
不是索伦回心转意,是他身上的时间静止了。
半秒的时间,百叶结周身雾化。
又半秒,裹着剧毒的尖刀划破索伦的喉咙。
雷德里克用完了三朵牵牛花,却只困缚住了不曾防备的索伦一秒。
近身的迪萝娜没有彻底割断索伦的喉咙,酷烈的荆棘藤不留情面把她身上的血肉和骨骼绞成碎片。
柔和白光一闪,雾化为水汽的迪萝娜全身而退,倒是荆棘碎成了渣滓。
这是斯蒂安的反弹。
“诸位,好久不见。你们在朕管教弟弟的时候来掺和一脚,是对鄂温克的家务事不满吗。”
细密尖刺从内里向外生长,很快脖颈上的豁口被潦草补好。
荆棘藤碎渣碳化,再揉捏成把漆黑长刀。
刀柄握在手心,索伦看向被里亚斯拖走的百叶结,平静问话,“他们是来救你的。”
一伙人众,一人身孤。
索伦向百叶结摊开那只没握刀的手,“现在过来,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既往不咎。”
“要是我不呢。”
百叶结歪头,用天真懵懂的语气问。
荆棘藤嘴角终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就别怪哥哥连着你一起砍了。”
但大帝伸出去的手,尚未收回。
仿佛认定百叶结几乎一定会过去,那家伙嘴上说说的叛逆之语,做不得数。
他自信,哪怕他上一刻还在打他。
大帝的自信被打了脸。
丝萝冲他耸了耸肩,笑嘻嘻地摊手,“真是可惜啊。我还以为哥哥会放我一马呢。”
然后,一行人就在迪萝娜喊出的,“那根破草,要不要再跟你哥寒暄一会儿”的声音中,破空离场。
他们不与索伦正面纠缠,似乎目的只是带走百叶结。
热闹荡然无存,大帝踩着地面上散落的纸张坐回席位。
一位帝王躺在纸页中,被碾踩而过,一位帝王坐在椅子上,看演会厅早已散场。
交集是,同样众叛亲离。
索伦手里还有朵小白花。
百叶结塞回来的。
走时,他点了下自己的脖颈,示意索伦,拿花把伤口修复好。
小白花被手指撕成碎片,掌心荆棘藤探出一绞,花朵萎靡干枯,指头轻轻一捻,飞灰零落。
索伦不在乎身上多一道两道伤口疤痕。
为什么呢。
这就不可能。
他仰头凝望高悬于头顶的藻井,目之所及是漆黑一片。
黑色中,一口气长呼出。
谁被滞留于原地,谁是那只坐井观天的可怜青蛙。
此刻不管他再不愿,再抗拒,也不得不思索,那些自己从未参与过百叶结日常的时光,一定会让他早已与自己记忆中的小丝萝,相驰甚远。
他们已有一十四年未携手同行了,期间百叶结的心绪无从得知,他也没办法推演出,那人最后是如何把自己怼进非要自戕的逼仄之地。
索伦捏起花藤,静观小花苞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