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男人一手仍然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腕,拖着就朝她这里走过来,气势汹汹,大概是想来好好理论一番。然而也是巧,千钧一发的时候,姜复慈只觉得肩膀一沉。
第二道男声插了进来:“哎这是怎么回事?叔您消消气,您看看小姑娘手腕都红了——咱这边说话。”
十几分钟后,在黎灿同志的劝说下,向姓男子叼着烟表示深刻认识到了打小孩头部可能会造成的一系列后果,最后在三名身高均超过180米标准体重男同学和一名女同学的监督下,各退一步的和平被达成了。
姜复慈看着那小女孩戴着对她而言过于巨大的头盔,像个摇摇晃晃的蘑菇一样还要回头和她们挥手再见,又回头看看黎灿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泛起嘀咕来。
明明我才是救美的英雄,怎么风头反倒被黎灿出尽了?
黎灿对自己身上肩负的历史重担一无所知,送走了大佛,回归了正题,挨个介绍起人来。那两个方才气势还很重、很严肃的男生现在笑嘻嘻的,只说是来帮黎灿提包的。另有一个短发女生,方才一直站在他们后面,介绍自己叫乌葭荑,俏皮地说叫她“五加一”或者“小六”就行。
自称是冯正荣的男生大惊失色,作悲痛欲绝状:“六子,三哥发誓替你报仇!”
另一位胡渭心领神会,想来已经不知道玩了多少遍了:“爹发誓——”
话音未落,冯正荣把他推一趔趄:“滚一边去,占便宜占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他——”
“咳咳!”黎灿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冯正荣猛地闭了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爷俩以后好好活,好好活……”
……似乎也没有那么严肃。
黎灿扶额,递来一瓶水溶C,补充说早晨八点最利于补充维生素,介绍说两个人都是他初中的朋友(冯正荣扑过来说最喜 欢阳阳了被踹开),到了高中十分幸运被分在同一个班,说什么也要陪他来拍照片,最后小心翼翼地保证说他们被他训练——不是,被他教育得很好,不会乱添麻烦。
姜复慈笑着说没关系。
这时候太早了,老年观光团还没有来得及占领景区。雀南山绿道上行人不多,风过树梢都听得清清楚楚。
靖州政府前些年在这里打出的口号是“靖州氧吧”,然而近些年这项目推进得拖泥带水,俨然又一个胡子工程。也是因此,这里的山野格外有一种野趣,很多人不喜欢塑胶走道,反而更喜欢在疯长的草丛中探险,本地人说法是“爬野山”,据说险要处还有“一线天”、“龙抬头”等必玩项目,这个靖州本地的5A级景区还没有被取缔的原因大概是不擅此道的人们只会灰头土脸地把裤子磨破,不会闹到消防面前去。
至少现在还没有。
冯正荣和胡渭本来在前面和黎灿勾肩搭背,乌葭荑缀在后面,不时搭话。渐渐的,黎灿放慢了脚步,落在最末的姜复慈身边,只见她原本浅浅勾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顺势偏头看他,眼睛里盛满了疑问,会说话一样。
黎灿:“……”
他方才看姜复慈一个人落在后面,怕她一个人觉得被丢下了难受又不好意思说,心说自己邀请人家断不能让人家心里不舒服了,凑过去才发现她一个人还挺悠然自适的,现在可好,自己成了打扰她的人,而且现在有些无话可说没得找补了,只是傻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发愣。
真的是琥珀色,他想,像黄铜或者猫头鹰。
姜复慈看他脸上变化莫测,试探着问:“你想和我聊聊拍摄的事吗?”
“……好。”他说着,从包里翻出笔记本,忽然有点后悔上面字迹太潦草,早知道应该弄个彩色绘图在边上……或者画几张印象分镜。
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黎灿的计划之中。雀南山的绿色深深浅浅,点缀着柔软的鹅黄,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清透,几年里再没有专人修剪灌木,所以一切都呈现出一种野蛮的生命力。
黎灿想,大概是太阳太明亮了,或者今天起得太早,或者别的随便什么,他的心脏一直跳得很快,可是按着快门的手却很稳,有时被冯正荣逗笑,能听见自己的笑声和心跳声在胸腔中低沉地共鸣。他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到最后清点数目时才发现原来已经拍了那么多。正午的骄阳高悬空中,山腰处,宿燕寺砖墙宁静,是时候结束了。
有点可惜,他想,方才姜复慈不怎么愿意进寺拍照,可惜了里面两棵古银杏树,正是金黄好时节。
胡渭一把按住他肩膀,面容严肃:“儿子想什么呢?”
黎灿闭了闭眼,回过神来,忘了这两位了。
冯正荣也跳过来:“哥俩给你当狗耍,得有点代价吧。”
确实,四十分钟前为了让模特开怀大笑,冯正荣和胡渭给他们表演了一出老鹰捉小鸡。
黎灿微笑:“老规矩。”
胡渭和冯正荣欢呼着一跃而起,手舞足蹈地就要去亲黎灿的脸。
黎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