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尺玉……”
随着尺玉跑得离常府原越来越远,归感受到那缕神力在逐渐脱出掌控,直到尺玉又拐了一个巷子,那缕神力彻底失散。
“干嘛?”尺玉终于停了下来,问道。
“已经没事了。”归说道,“不过那结界真的……”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的,别担心。”尺玉信誓旦旦,“常守丘又不知道我知道结界这回事儿。”
听归那担心的语气,尺玉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回去的嘛,不然我睡哪里?”
“至于现在嘛——”尺玉迈着优雅的猫步,昂首挺胸进了面前一座三层高的楼,“当然是先玩个痛快!”
三层阁楼门扉宽大,门额悬挂红木牌匾,上书:
【茶楼】
两个烫金大字,当真是简洁至极,又透着奢靡。
然而这“茶楼”内,却不是茶的雅与静。
楼内成圆井形,中央一座台子,台上人水袖翩跹,咿咿呀呀唱着曲儿。
周围一二三层宾客满座,时不时拍手叫好。
唯有桌上的壶与盏,将将能看得出几分茶字。
但也不见得都在品茶。
您瞧,那边有个坦胸漏乳、膀大腰圆的大汉,手把着茶壶,不,应该是酒壶,对嘴喝的那叫一个眼神迷离、脸庞彤红。
四方小木桌上还摆着只剩下渣子的几碟凉菜。
“别看这地方叫茶楼,真正来这儿喝茶的人可没有几个,喝酒的倒是不少。”
尺玉一边说,一边走到茶楼内一个小厮跟前,伸出爪子,抓了抓她的裤脚。
小厮低头,看见一只蓝瞳白毛猫,脖戴金项圈,惊诧道:“是你!”
“喵~”
见这人认出她来,尺玉很是愉快地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含义,单纯向听不懂猫话的人类表示回应。
包姜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白净的猫是谁家的宠儿。
毛发纯白无一杂色,蓝宝石一般的双瞳,标志性的金项圈,这不就是隔了几条巷子那常府主人的心尖宠。
常家家主啊,传闻中的仙人呐。
几个月没见了,包姜还以为这猫死了,毕竟之前这小猫三天两头地就往茶楼跑,最喜欢看台子上的表演。
尤其是说书人上场,一只猫听的比人都聚精会神,真让人怀疑是成了精。
不过,包姜早就想过,身为常仙人养的猫,定是和寻常猫有几分不同。
“小猫来听说书?”包姜蹲下身,把长长的粗麻花辫甩到背后,问道。
她对这猫能不能听懂人话有几分猜测,大概是对“书”这个字眼敏感,就和她家养的看门狗,听到“饭”这个字,尾巴就摇的比平常要欢快许多。
“咪奥~”
尺玉特地夹了嗓子,对于有眼力见不喊她小白的人,她总愿意给好脸色。
这个包姜,她印象很深刻,是少有几个不喊她小白的人之一。
“晓得了,小猫跟我来。”
包姜微微弓着身走路,生怕小猫跟丢,招手引导尺玉到二楼一处空桌子坐下。
坐在桌子上的那种坐下。
尺玉施施然揣爪趴卧在桌子上,虽然她很嫌弃金项圈,但不能否认的是,它很好用。
这最佳的观赏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茶楼的人肯让一只猫独霸一桌,全靠金项圈与常家家主划等号。
“小猫在这儿坐好就是,很快就轮到说书人上场了,我去备茶……和鱼干。”
说完,包姜便快步离开,步子透着轻快。
常仙人的猫又来茶楼啦,要是这回也能和最初的那次一样,常仙人亲自来领猫回府,过后几日甚至几月,茶楼的日营收能翻两翻不止呢!
身为接待猫的她,保准能凭此荣升堂头。
“归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尺玉在心中问道,言语中带着一丝炫耀之意。
“眼神明亮,应是心思澄澈之人。”归不知道小老虎怎么从说茶楼的历史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但还是接上突转的话题。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尺玉得意翘了翘胡须,“有时候我都觉得她能听懂我说话,可惜,并不是。”
“等尺玉学会了神语,别人就能听懂你说话啦。”归适时给出安慰。
尺玉闻此,突然觉得好像别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没关系,只要归不离开她。
“谢谢你,归。”
“嗯?谢我干什么?”小老虎怎么带上了哭腔。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下面台子谢幕了。”尺玉吸了吸鼻子,“快看。”
“嗯~”归不去戳穿小老虎的故作掩饰,“我看着呢。”
傲娇小老虎时常心口不一,难得吐露一次心里话,还会嘴硬假装没说过。
楼下台子帷幕拉起,茶楼杂役快速上台收拾上一场戏的桌椅凳,撤景装台,等待下一好戏开场。
二楼地高,稍稍能瞥见帷幕后的忙碌。
“居然是管灵秀!”尺玉直起身,伸着脖子往下看去,瞪着眼睛想要再仔细确认一番,“真的是管老!”
“今天偷溜出来的决定真是对极了!”尺玉已经兴奋地扒上栏杆,“上次和常守丘出游前,就好久没见管老在茶楼里露面说书,听说是管老说门下徒子已能传承衣钵,自己则是回老家养老去了。”
“我说今天茶楼的人怎么比往常要多的多,璃国没几个爱喝茶的,原来是管老复出了!”
归从未见过如此高兴的小老虎。
前爪搭在栏杆上,尾巴一甩一甩,胡须一抖一抖,瞳孔都扩到极致,就差一个猛子扎下去,跳入底下那头发花白的老人怀中。
楼下台后有一身穿灰布长衫,手持竹木折扇,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手中折扇未开,一下又一下敲在另一手掌心,凝神皱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有一小厮走到她身旁,拱手作揖,说了句什么,灰布长衫说书人紧皱的眉头松开,眼角鱼尾纹显现,舒展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