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都天光未破,塔下却已风起三重。
镜司晨议未毕,一纸副录梦令横落案头,纸色灰白如雪,落字森冷。
白衣封披副录灰袍,倚柱翻阅宗周旧律,嗓音如刃轻响:“疯王昨夜之梦,判三人死,宗周副录,不予认可。”
塔下诸官一震。
陆从简睫羽微颤,指尖落在梦册一隅,未动。
释象官温廷年低声问:“副录拒梦,可有依据?”
白衣封轻笑,手指一点书页:“‘梦中定死、人间无证’,据此条,宗周旧律第七章——‘无象之梦,不可即裁’。”
他语气清冷:“更何况,这梦未见骨,不成象,不可入册。”
“那陛下所梦——”闻归元尚欲辩,话音未落,塔灯骤燃,一道熟悉又压迫的声音自塔上传下:
“我的梦,还要你们许?”
疯王登塔而立,白衣翻飞,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执梦册残页而下,墨未干,火已染。
他目光扫过众人,似笑非笑:“副录是谁?梦官又是谁?谁能梦梦中之王?”
他脚步缓缓落阶,塔火映着脸色惨白,仍挡不住眼底赤焰。
白衣封不动如松,只拱手答礼:“宗周副录梦官,奉律而来,控梦以制权,定梦以存法。”
疯王嗤笑:“我梦你死,你也能制?”
白衣封微一挑眉,淡淡:“我不怕你梦我死,怕你梦错人。”
“更怕你梦着梦着,把你自己也写死。”
疯王语塞半刻,忽而偏头看向陆从简。
“那你说。”他语气转淡,却杀意不减,“我梦这三人死,你写不写?”
陆从简站起,身影冷峻如雪,沉声道:“我写梦,不是写命。”
“我不为副录而写,也不为你怒而判。”
疯王挑眉,眼神一点点收紧。
陆从简望着他,缓缓落下七字:
“梦主,不得梦裁自身。”
全殿寂静。
疯王指尖微颤,嘴角扯出一抹笑,却笑得发冷:“你怕我梦你?”
陆从简目光无波:“怕。但不是怕你梦,是怕你信。”
疯王抬手,梦册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那你信什么?”
“信证据,信制度。”
“那我梦死你,也信?”
陆从简喉头轻动,终是答:“你梦我死,是因为你怕我不活。”
疯王顿住了,眼中有火,也有碎光。
他缓缓蹲下,在塔阶上一页一页将梦册撕裂,投进灯坛。
火光腾起,梦灰乱飞。
最后一页,是“简”字所书那页——疯王未等陆从简动手,亲自撕下。
他低声:“你既不写我梦,那我就烧你名。”
陆从简眼神一震,疾步而上,意欲夺下梦页,却只来得及捧住那已然燃起的角落。
疯王看着他,声音低哑:
“我梦你,是因为你活着。现在你不写了,我也不梦了。”
陆从简望着火中纸灰,唇线紧抿:“你不梦,是因你怕梦了,没人信。”
疯王微一垂眸,似欲开口,却终究没说话。
塔下一声轻笑响起,白衣封撑伞而立,语气玩味:“你们这梦权恋爱剧,真精彩。”
“梦你死,是怕你活得太狠。”
“梦你活,是怕自己撑不住。”
他倚伞而语,目光扫过疯王与陆从简,冷幽默地总结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