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神情冷静如常。他原本就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毕竟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任何一项“命理玄学”,在化学反应和生物结构面前都站不住脚。他曾在实验室待过整夜,也曾把细胞膜的结构画到整本笔记本都泛黄,却从没见过什么“命格天星”。
穿越至此,他早就明白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与他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但那些玄而又玄的术语——什么“将星落位”“挡命断煞”——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心理暗示,一种极其高明的控制人心的说辞。
素琴犹豫片刻,还是道出实情:“我本不愿多说,但今日一早,公主便托我与吕将军一道去寻您。她去了‘欢苑’,说……那是儿时曾去过的还愿寺。”
“可我……”吕澹抓头,“我明明从小就在镐京混大啊,那地方我印象里一直是一家酒楼,根本没有什么寺。”
素琴轻声:“可我记得,小时候我随焦太傅曾经同行过。那是还愿寺——不是酒楼。”
卫榛听至此,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看向素琴,语气忽然低沉了一分:“那你为何不早说?”
素琴低着头,语气轻缓却字字如针:“也不知道您会不会信,万一对我家公主不利……怎么办。”
这句话一落,屋里顿时静得仿佛连风都屏了气。
吕澹原本还想插话,被这一句堵得结结实实,张着嘴半天,只发出一点“呃——”的气音,最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卫榛原本拈着茶盖的手顿了顿,指腹轻轻扣了下瓷盏,发出一声沉响。他抬眸,目光静静地落在素琴身上,声音冷淡如水: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语气里没有怒意,却像一张薄冰,晶莹剔透,锋利藏在深处。
素琴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清亮、笃定,哪怕眼底还有几分不安,却并不闪躲:“因为我怕,公主真的有事了,就没人……能护她了。”
卫榛闻言微挑眉,语气仍旧平淡:“她现在无事。就在你们刚踏进门那一刻,差的小厮前脚才送来信,说她随姒夫人去了你们吕家串门。”
“我们吕家?”吕澹一愣,脑中一时间有些断片,“哪门子吕家?”
“吕嫣不是你们家的?”卫榛看了他一眼,
吕澹咳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脑后,语气有些尴尬:“她是我们吕氏一族不假……但祖上分支之后,我们早就不是一房的了,说起来也就年节拜祭能碰个面——哪算是一家人啊?”
卫榛听得一顿,指间轻敲几下桌面,眸中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迟疑。
他忘了。
吕嫣确实是吕家嫡支没错,但不是眼前这位吕澹家里出来的。那封信上只写了“吕家”,他没细想就默认了是吕澹那边的安排。
吕澹一听“幽会”二字,顿时像被谁踩了尾巴似的,一边手忙脚乱地挥着手,一边差点被自己脚下的台阶绊住,整个人往前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焦急道:
“怎么是幽会啊,卫榛,你别瞎说惹人姑娘清誉!”
他急得耳根泛红,语气快得像豆子撒锅里,“我跟小枝说过的,我们这是正儿八经出门游玩,天光正亮,行得端坐得直!”
卫榛抱有歉意的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对了,“不好意思,素琴,是我嘴无遮拦了。”
素琴神色如常,只柔声道:“无碍的,殿下。”
吕澹闻言又有点不甘心,回头念叨一句:“素琴你就是性子太好了。”
卫榛闻言颔首:“也是,我不是个性子太好的人,无法做起表率。”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吕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悠然:“不过今日我那位慈眉善目的继母让我照看家里的弟弟妹妹,她随我父亲出门逛街了。我也做不了表率——那这样,你把我几个弟弟妹妹带上吧?”
吕澹脸都绿了,想开口推脱,“你们家的卫婍妹妹和卫妗妹妹自己可以照看吧。”
卫榛点头:“嗯,她们一个会咬人,一个会告状,你可得看牢了。”
吕澹:“……”
“卫榛哥哥!”
这一声娇脆清亮,如银铃乍响,打破了午后院中原本沉静的气氛。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姬琼一身绯桃色的襦裙,腰间缀着金铃流苏,脚步飞快地踏过回廊,裙摆翻飞,像一朵绽放的山茶。
她眼中藏着几分笑意,却带着急切和不甘,直奔卫榛而来,语气甜得像是蘸了蜜:“你竟然躲着我,不告诉我你回了府,还骗说要出门!是不是……怕我打扰你与人幽会?”
她话音一落,眼神飞快地扫过吕澹与素琴,唇边笑意却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