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言,缓缓抬头,那双灰白浑浊的眼直直盯住吕澹。
“你命宫原本正阳贯顶,星运顺遂。可眼下煞气已临心门,气数迟迟不归——三旬之后,五阳尽,四阴起。”
吕澹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惯常的轻佻:“你在说什么胡话?”
老者没有答他,反倒将目光转向素琴,像是忽而换了副面孔。
他咧嘴轻笑,语气却沉了三分:“姑娘,今晨你心头莫名烦躁,掌心隐热如灼,左肩还泛了青印,对不对?”
素琴猛地抬眸,唇间尚未吐出一个字。
“你命格是半星之形,护主不破,煞难退。命中藏着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劫,若劫至,便是替他人挡煞之命。”
“你的主——该是那宫中十七年出现的吉星之人吧?”
吕澹还想笑,却不知为何,喉咙仿佛被什么梗住,笑意一时凝在唇边,未能落下。
老者缓缓低头,手中那副旧卦盘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某根命线被无声触动。他指尖微颤,口中念出一句仿佛不是人世间语的低语:
“将星落处,必有主亡。若星犹在,旁星先灭。”
“你命中那颗将星,是在辰年坠落。而她——”
他抬手,指向素琴,语声陡沉:
“正是那颗替星。”
“无一生还。”
这句话落下的一刹,周围的街声仿佛都被风抽空了。人声、吆喝、锣鼓、脚步,都像在极远之外回响,听不清楚。
阳光正烈,铜钱上的金光刺得人眼生疼,素琴却如坠冰窖,指尖僵在掌心。
老者缓缓收起卦盘,转身欲走,脚步极轻,仿佛地面根本载不住他的影子。可在转身前,他低低留下一句:
“这局,若想破。”
“得先找到,做局之人。”
素琴听完那算命先生的话,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柳枝,站也站不稳,后背一阵阵发凉。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红,却强撑着冷静地开口:“吕将军……你听懂了吧?那位老先生的意思,不仅是我有难……公主……她也会有危险,对吗?”
吕澹一时语塞,望着她惊慌的神色,心中也被一种莫名的不安紧紧缠住。他张了张口,声音低哑:
“应该……是吧。”
他正想再安慰几句,素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他,神情焦急:“公主今日不是交代我们,要去寻北宣王殿下,说她等他去‘欢苑’……”
吕澹一愣,眼睛一下瞪大:“对啊,我刚才光顾着逛,忘得一干二净!”
素琴顾不得什么礼仪,转身便拉着吕澹就往马车奔去,裙摆几乎扫起了地上细尘。她一边跑,一边咬牙道:
“快走!我们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北宣王殿下!这不是普通的卦,怕是有人在布局。”
吕澹也顾不上许多,跳上马车,翻身坐稳,抓起缰绳一甩:“驾!”
马鞭扬起,马蹄踏地如雷,吓得路边挑担的小贩连忙躲闪。街上风声呼啸,两人都不再说话,只觉那位老者那句“旁星先灭,无一生还”,犹在耳畔回响,令人不寒而栗。
“卫榛!真不是我编的!”吕澹一进卫康府就扯着嗓子,绘声绘色地比划着,“今日我们走在街上,突然就蹦出来个算命先生——白胡子一甩,眼都不用睁,张口就来!那姿势,比老师还正经!”
他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地演了个老头掐指推演的样子,还差点一脚踩到门槛。
卫榛站在桌边斟茶,淡淡抬眼:“然后他说你命中带煞,要克天克地克自己?”
“不是这样说的。”吕澹咳了一声,“他说我命里有个大灾,但最要命的是——素琴,她是那个……什么挡星的……”
素琴站在他身后,本来还挺正经地听着,听到这里轻咳一声,默默补了一句: “老先生的意思是……得寻到那做局之人,才能破此局,否则无一生还。”
“是那先生说——公主有难。”
卫榛终于抬眼,语气淡淡:“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们解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