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该起身准备请安了。” 素琴压低声音,在床榻旁轻声唤道。
昭樕蹙了蹙眉,微微转身,似是不愿从温暖的被褥中离开。然而,她深知今日不同往常——不仅要给父母请安,还要进宫面圣。她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迷蒙,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素琴上前一步,端来温水,侍女们分工有序地为昭樕净面、润发。温润的丝帕轻拂面颊,带走了最后一丝倦意。待她洗漱完毕,几名侍女已在一旁候着,为她更衣。
“公主,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准备香汤。” 素琴恭敬地说道,其他侍女也齐齐跪下,默默守候着昭樕的一举一动。
昭樕心中涌起一阵烦躁,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迟疑。她不再多言,站起身来,随素琴一起走向内室。请安的礼仪即将开始,心中的重担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肩头。
昭樕坐于铜镜前,素琴亲自执起玉梳,替她梳理乌黑如云的长发。今日需进宫,因此仪容尤为重要。她的秀发被绾成一个飞天双环髻,发间点缀着一支鎏金步摇,缀着几颗羊脂玉珠,随着她的微微动作而轻轻晃动,映着晨光,愈发显得温润柔和。
今日着朝服,素琴替她披上一件黛青色襦裙,外罩淡金色广袖长衫,衣襟与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低调却不失华贵。腰间系上祥云纹样的丝绶,轻柔地垂落在身侧。足蹬翡翠纹云履,整个人显得端庄高雅,又带着几分沉静的韵味。
侍女们为她点上淡淡的脂粉,画上流畅的眉形,一抹蔷薇色的唇脂让她的面容更添几分灵动。铜镜中映出一张如玉雕琢的脸庞,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眸光沉静如水,却又透着一丝藏匿的锐利。
“好了。” 素琴仔细检查了一遍,微微点头,“公主仪容端正,可去正厅请安了。”
昭樕轻轻颔首,起身后理了理衣袖,迈步向厅堂走去。
正厅内,齐姜公与姒夫人已端坐在上首,府中仆从皆退至一旁,厅内一片安静而威严。昭樕缓步走入,步伐轻盈稳重,裙摆微微晃动,如流云拂过大地。
她停步于殿中,略微调整呼吸,双手交叠于身前,屈膝下拜,行周礼中的正式请安礼。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昭樕请安,愿二位安康。”
声音清脆柔和,却带着一丝惯有的沉静。
齐姜公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欣慰,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而姒夫人则端坐在那里,目光细细打量着她,似是在检查她的举止是否符合规矩。
姒夫人则目光锐利,透过微微上扬的眉梢观察着昭樕。她微微点头,轻声道:
“你还是起晚了些。”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眉头微微皱起,语气虽不重,却带着些许责备未能尽早准备好一切。她目光冷静,视线从昭樕身上扫过,轻轻叹了口气。
她身上那股威严的气息没有消退,虽是言辞简单,却仍然带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姒夫人一向注重家规礼法,作为王府中的主母,她对于昭樕这种不够严谨的行为多少有些不满。她的脸色虽然平静,但那眉宇间略显严厉的神情却揭示了她的心情。
齐姜公见状,笑着摆了摆手:“无碍,樕儿难得回来一趟,在自己家里,随意些也无妨。”
姒夫人见他这般纵容昭樕,也不再多言,只是轻声道:“早膳已备好,先用膳吧。待会儿,你便该进宫面圣了。”
昭樕轻轻颔首,心中明白,这才是今日最重要的事。
马车轻轻晃动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镐京的街道繁华而肃穆,晨雾未散,隐隐透着几分庄重的气息。然而,马车内却一片寂静。
昭樕靠坐在车厢一侧,微微垂眸,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云纹绣线。一路上,她没有说话,连素琴都不曾多看一眼,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曲州时,她与素琴常同车而行,言笑晏晏,嬉闹无拘。可如今回到镐京,规矩如山,随行十数名宫卫将素琴远远隔在车外,连片刻私语的机会都成了奢望。
她垂眸望向窗外,晨光透过车帘,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模糊的金影。她轻轻掀开帘子,一阵初春的风扑面而来,吹乱了鬓边的发丝,却也带来一丝熟悉的呼吸。
素琴在车旁行走多时,终忍不住轻声宽慰道:“公主,一会儿到了宫中,便能见到北宣王殿下和焦军师了。”
她低头看了眼仍旧规矩地跟在马车旁的素琴,眼神柔和了些许:“素琴,你累不累呀?”
素琴微微一怔,随即抿唇笑了笑,依旧恭敬地回答:“不累的,公主。”
风吹过,她的声音轻轻落在空气中。她未再言语,只是放下帘子,眼神落回幽暗的车厢,眼底一抹藏得极深的复杂神色,被窗帘半遮。
西侧宫门前,一位年迈的老妇静静伫立。见到昭樕公主,她立刻上前,躬身作揖,语气恭敬而显得年迈:“老奴叩见昭樕公主,公主千安。”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昭樕的面容,继续恭谨道:“陛下已在宣和宫候着公主。”
昭樕依旧未语,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素琴的手,指尖微微收紧,像是从这细微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安定。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妇身上,那人发白肤皱,却仍穿着当年她熟悉的素青衣裳,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正是她幼时贴身照料的乳母。但她并不愿意与这位旧人多言,只微微垂下眼眸,转身向前,踏上前往宣和宫的长路。
这条道路仿佛比以往更加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