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锐利的目光穿过众人。
“村、村长,要是赚不到银钱怎么办?竹笋不好吃,做成瓦罐菜,谁会买啊……”
“就是就是,村长,若是卖不出去,咱一个春季的功夫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安静!”村长‘咚’一声再次敲响了钟,“一个一个上前试菜,能不能卖出去,大家伙尝了味,心里就有谱了!”
“这竹笋瓦罐菜,量不多,一人吃一两根尝尝味就成,便贪嘴吃多了,叫其他人没得吃。”
说完,便是跃跃欲试的试菜环节。
排在队伍前头的人,第一个吃菜,用竹签扎起两根菜,还未塞进嘴里,就不由得皱眉:“这么重的油,还不是猪油,做瓦罐菜真的有赚头吗?”
“算了,先尝尝味,要是不好吃,待会儿死命拦住村长开瓦罐菜坊!”
结果瓦罐菜刚一入口,心口的不安与纠结就被打散了。
好吃!
好好吃!
竹笋条清脆爽甜,带着微微的辛辣,有腌菜的咸味但不重,空口吃有一点点咸,但配着粥吃就刚刚好。
有油浸润着腌菜不拔干,保留了野菜竹笋本身的鲜甜清新野味,只一口,便能吃出竹笋瓦罐菜与其他腌咸菜得差距来。
一刻钟后。
村长再次敲响手里的钟:“大家伙!都尝着味了吧!”
“觉着如何?能不能招人喜欢!能不能卖出去!”
一个眼睛转悠的汉子提出质疑:“哎哟!村长,那瓦罐菜味道可好了。只是,这油放的太多了些,本钱想来也不少。咱卖一罐出去,也赚不了几文钱吧?”
村长张嘴刚想说话,谢瑜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一罐瓦罐菜,用油10文钱左右,甜竹笋、野蕨菜、萝卜干、黄瓜脆、金刚藤嫩芽儿等等,大部分都是山上田间的野菜,不需要花几个钱就能买到一大筐。”
“提味增香的辣椒、蒜头米,可以自己种。辣椒在咱这边不算稀奇货,一年种个十来株左右,够你做几十罐子瓦罐菜了。”
“一个瓦罐按照市价,约莫3到5文钱,里头的菜和时间人力满打满算5文钱。这样一算,本钱为20文,咱卖到县城里去,一罐至少卖40文钱,便有一半的利润。”
“若想做长久生意,还可以以全村之力,在县城里或租或买下一个铺面,由专人负责经营管理店铺,余下的人每月都有分红可拿,积少成多,一年到头,也能多几百文钱。”
“而且,除了瓦罐菜,咱还可以卖其他的。比如四婶腌制的黄瓜,酸脆爽辣,味道极好,拿来当零嘴吃都成,不愁卖不出去。”
“这世道消遣少,大家都好琢磨那一口吃的,对吃食的味道比较挑剔。”
“只要有好手艺,做的腌菜干净口感好,便不愁销路。”
谢瑜说完,便后退一步,稳稳地站在村长身边,任由村里人打量。
村民们小声交谈着:“这位便是村塾的谢夫子吧?身量长高了不少,瞧着比以前还要有气势,眉宇间少了几分温和稚气,多了成熟稳重。”
“订了婚的人,自然就考虑得多了些,慢慢就成长了咯。”
“哈哈哈,说来也好笑。我家大牛二牛在家里老说谢夫子长高了,看着没以前那么好亲近了。”
“不过,这瓦罐坊……多半是谢夫子的主意吧。村长他老人家都闲了几十年了,哪里能想出这种好主意来。他老人家顶多想着卖卖桃子、皂荚,给咱增收。”
“既是谢夫子的主意,那这瓦罐坊多半能成事!不说了,待会儿我就找村长报名去,我家的竹笋份额有十根,全给瓦罐坊得了。”
“我也是!”
“我也……”
桌上的瓦罐菜被众人吃光,各家各户的代表也挨个走到村长身边,签字确认明年春季的竹笋份额全部让给瓦罐坊。
当然,也有些一个人拿不了主意的,想回家跟爹娘妻儿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接下来,便是商讨瓦罐菜坊选址建造工作了。
谢瑜、林安、村长三人坐在皂荚树底下,光影在他们脸上投落下斑驳的白色光斑。
秋季的风凉爽恣意,带着山野草木叶尾微枯的丝丝燥气,村长拿出一张全村的简略标识图,在皂荚树护墩矮墙上铺展开,手指指向两处地方。
“靠近水源的,只有两处地方,一处在江边,一处在村子中段的山溪旁,都是较为平整的宅基地,瑜小子觉着哪处比较合适?”
谢瑜:“山溪边,溪水干净,取水洗菜也方便,那儿树木高大,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一些,适合瓦罐菜的保存。”
谢瑜掏出一张纸,递给村长:“这是我对瓦罐菜坊的建造设想,村长瞧瞧,建成这样的一个瓦罐菜坊约莫花费多少银钱。”
村长接过纸张,打开后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不行吧,一个瓦罐菜坊,用的青砖砌墙,哪有那么多的银钱啊?村里人见着了,也不好解释。”
“土胚房灰尘重,容易脏了瓦罐菜,青砖房耐用灰尘少,我们做的富人生意,一定要保证瓦罐菜的干净。其次,土胚房用不了几年便需要修补,长期来看,还是用青砖房比较合适。”
村长听了这话,也觉着有点道理:“青砖房按照纸上所绘的格局来建造,耗材较少,只是瓦罐菜坊占面大,估摸着10两以下就能搞定了。”
“若是银钱足够,村长可以尽快安排人手去做了,赶在明年春天之前建好瓦罐菜坊,早点让大家尝到甜头。我听说隔壁村专产菜籽油,村长您也可以过去交涉一下,看看能否签订契约,做长期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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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皂荚树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
谢瑜和林安各拎着两个空罐子回家,路上撞见林清行、林清延两兄弟,手里各拿了一卷纸,找谢瑜问问题。
“夫子,您可以帮我们批一下课业么?”
“昨晚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喝了粥,就开始动笔了。这是我们粗浅的一些想法,第一回做这类课业,觉着很有意思,便火急火燎的过来找您批一下。”
林清行、林清延两张端正的小脸上满是认真,递出答卷纸的手微微颤着,澄澈的眼睛亮亮的,盛满希望的微光。
谢瑜挨个接过他俩的答卷纸,面色温和:“一起去我家吧,给你们仔细看看,顺道喝点糖水。”
林清延、林清行唇角勾起:“多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