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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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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舒蹑手蹑脚从花丛中穿过,探着头看看四下无人,才钻出花丛,到门边去。

她的手摸上门栓,回头看看,确认附近都没有人影,这才轻轻地把门栓抬起,缓缓把门拉开一条缝,猫着腰凑了上去。

眼睛刚贴上那条门缝,就见文季正站在门前低着头看她。

门外夜色更加深沉,文季独立在这深沉的夜色里,竹灯的柔光映着他的素白衣衫,倒显得落落自得。

相比之下,猫着腰鬼鬼祟祟的自己,好像很有几分狼狈。

端木舒莫名觉得有些丢脸,她直起腰,一把将门拉开,那椽柱响亮地“吱呀”大叫,听得端木舒暗中一阵牙酸。

但她强忍住回头探看的冲动:“不是说好的子时中,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文季站在那里没有动:“你不是也来早了。”

端木舒瞪他:“你忘了你是怎么威胁我的?我哪敢来迟?”

夜风从门中吹过,端木舒觉得后背发凉,又瞪文季一眼:“还不快进来,要我请你不成?”

文季依言走进门来,端木舒忙把门合上,一转身,见文季正要开口,忙止住他:“等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说着拉起文季的衣袖,将他拖进一旁的芙蓉花从中。

木芙蓉花开正盛,正好能掩住她的身形,但却掩不住文季。端木舒看了看,干脆弯下身,把文季向下拽:“坐下!”

文季依言悉悉索索地摸黑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没了动静。

端木舒也挨着他坐下来。

躲藏起来,紧张感褪去,始觉有些拘束。毕竟那日她虽说得委婉,却是明晃晃的绝交之意,如今再与文季单独相处,很有几分心虚。

偏偏文季窝在旁边半晌不出声,端木舒愈发不自在。

要说起来,文季也该明白两人不能继续来往,她只不过是把应当说的话说出来,难道她就成了恶人,就对不起他了不成?她心虚什么!

端木舒忍不住先开口:“你非要来,就为了糟蹋我家的花丛啊?”

文季终于轻声开口,犹犹豫豫:“我明天出城去营中,过几日就要去南郡……”

他不提还好,一提出征的事,端木舒记起自己白天还因为这个被阿兄的火燎了一把,遭了池鱼之殃,也顾不上管文季的话说没说完,没好气道:“我听说君上本来不让你去的,你干嘛非要去?”

文季默一默,而后声音比方才沉了些:“大家不是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历练历练么,我也想去,不行么?”

这话说得不错,的确不少人盼着能在这次南征中露脸立功,但要说文季是为了这个,端木舒多少有些不相信。

而且他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好像在怪她指手画脚似的。

端木舒说:“行!行得不得了!你自己的事随便你!不过你去就去,干嘛攀扯我阿兄?”

她这一问,文季的声音又有点飘忽:“右军在云奂麾下,我和云奂的关系你也知道,况且那些又都是云都尉在南郡的旧部,恐怕也很难驱使……”

“你在君上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吗?”

“……”

端木舒哼一声:“你不敢在君上面前露怯,就另找说辞搪塞君上?”

文季被花丛外透来的光映出剪影,垂着头:“我对君上说的也都是实话。”

“实话?”端木舒凑过去:“你忘了寒月节那天,道别时我们说好的?你答应了的!怎么还在君上面前提我?”

文季不看她,只是依旧垂着头,拔了一根草叶,一段段地揪着:“你只是让我不要上门来找你,又没说别的。”

端木舒噎了一下:“你跟我抠字眼,装糊涂?”

“我也许是有点糊涂。”文季手上停住,似乎看了过来:“我以为你说话一向很直白的,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能明白地和我说吗?”

端木舒张了张嘴,却蓦地想起文季那日站在月下的情形,那双沉静的眼睛,现在正透过黑暗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文季狡猾,有些话就是因为没办法直白地说出来,才会找些委婉的语句不是吗?

她到底只能说:“就算我只说了不要来找我,你现在也是言而无信!”

文季说:“你可以出尔反尔,我为什么不能言而无信。”

他承认自己言而无信,居然还理直气壮,听起来甚至还带了点脾气,端木舒恼道:“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

文季不说话了。

端木舒伸手推他:“你倒是说呀!我哪里出尔反尔了?”

文季没有躲闪,任由她推了两下,终于闷声道:“是你自己先跑过来,说,说你喜欢我的,现在又怪我缠上了你……难道不算出尔反尔?”

端木舒推他的手僵住了。

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她也确实是那么和他说的。要追根究底起来,她理亏大了。

端木舒讪讪地收回手,挪开些:“好,好吧,我以前不懂事,任性胡来,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

但是文季不接话。她看着文季那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自觉地放轻语气:“我也不是怪你缠上我,我只是明白了君上要的是双翼制衡,我们要是牵扯在一起,说不定都要倒霉的,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所以姝君装病缺席遴选,让叔父攀上绥平君,又急着甩脱我,转头去同云氏结亲?”

文季冷不防戳穿她装病的事,端木舒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要脱口而出。不过仔细想想,堂妹与云奂定亲之事,文季自然是知道的,加上云氏父子节后上门的举动,文季能猜出寒月节遴选的猫腻也不奇怪。

但他这样语气酸涩地质问她,好像她是个诡计多端,见利忘义之徒,让那声突然拉开了距离客气起来的“姝君”都听着格外刺耳。

寒月节的事和云氏上门的事,她本也是身不由己,于是火气便冒上来:“我好声好气向你认错,同你讲道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难道以为这些事都是我的主意,端木氏现在由我做主啦?你要是来找我吵架,我就不奉陪了,我在这儿吹着冷风受你的气,回头被知道了还得挨罚呢!”

不知是不是见她恼了,文季语势弱下去:“不是,我……只是想说,我明天出城去营中,过几日就要去南郡……”

“这话你说过了!你要是没别的话,我就要送客了!”端木舒气鼓鼓地丢出这句,手在地上一撑,就想要站起来。

但她的手腕忽然被扣住了。

“我不能留在繁城。如今南郡之事对叔父而言如顶上悬剑,他本就不是会俯首待罪之人,何况阿芷与绥平君婚事将近,他心气更盛,恐怕祖父也有些弹压不住他的心思。”

端木舒感觉文季的指尖触在自己的脉上,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挣开,只是卸去手上力气,重新坐稳。

南郡失察之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文耀屏御葛章,未有先觉,更在关键之时擅离职守。但若要大事化小,也简单,无非就是葛章人背信弃义,奸险狡诈,趁虚而入,岂能预料?文耀若要确保君上将此事轻轻揭过,自然又会动夺取文氏少主之位的心思,毕竟对于文氏的继承人,君上自然投鼠忌器。

而此时的确也是文耀出手的好时机,以他如今的势头,他无论对文季做什么,文氏族老们恐怕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么想来,她也能理解文季处境着实艰难,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埋怨:“既然你去南郡也不为争功,在哪里不是混?干嘛非要当我阿兄的副将,徒生事端?”

“关于这个……”文季的手松开了:“我确实有些一己之私的考虑。对我来说,跟在你阿兄身边或许要安全些,而且我也想试探试探你父亲和……”他的话停下来。

“我父亲?试探我父亲什么?”

“今年的田猎,是你父亲主持筹备的。”

文季突然提起了田猎,端木舒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当初叔父出任南二郡,就是你父亲举荐,固然可以说是举贤不避仇,但这次绥平君的事,又刻意避让,未免有故意助长叔父气焰之嫌……”

“你怀疑我父亲蓄意挑动文氏内斗?”端木舒的声音忍不住高起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忙捂住嘴:“可你兄长是意外坠马,这难道能赖到我父亲头上?”

“不是的。”文季的声音变得沉重:“兄长说很清楚,那是人为的惊马。”

文席的死是人为?

如果真是父亲,那此去文季跟在阿兄军中,再有动作未免就太过明目张胆,文季自然会比较安全。

但话说回来,田猎由父亲筹备,也是人尽皆知,他真在田猎中动手,岂不是也招惹嫌疑。

这对于文季而言,可是杀兄之仇。端木舒急道:“就算是人为,也不一定就是我父亲吧。在他主持筹备的田猎中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岂会如此……”

“正因有疑点,所以兄长将内情告诉我,只为提醒,并没有将此事声张,连祖父也不知晓。”文季意有所指:“毕竟这样的事,已有前车之鉴,不是吗?”

端木舒只觉拂身而过的风更冷了:“你是说,你想试探我父亲,和……”

“和君上。”

如果文席坠马是君上所为,父亲和阿兄对此并不知情,那现下文季主动附上来,他们必然会烦恼于该如何对待文季,因而愈发小心注意。这种情形下,君上即便想要动作,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对于文季来说,无论如何,跟着阿兄的确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阿兄的反应,不正印证了他对文席之事并不知情?只是不知父亲是否也是一样。

她还在思索,就听见文季说:“总之,我也不是故意要找你和你父兄的麻烦,只是我当下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点办法而已。”

文季的话音小心翼翼,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声线中很有几分少年青涩。端木舒忽然想起文季也不过只比她年长两岁。当初阿兄在他这个年纪,也还难免挨父亲的打,但文季已经在独自面对时局险恶了,若有不慎,又岂是一顿打能盖过得去的?

她感到自己几乎要站到文季那一边去了,阿兄要是知道了,准得气死。于是她还是坚守阵地,只回道:“只要你不拖累我阿兄就好。”

文季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我明白。”他又说:“现在真正是多事之秋,虽然战事在南郡,繁城也未必没有动荡的,你要多加小心。”

分明他自己才更该小心,端木舒低下头盘弄裙带:“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旁边又悉悉索索一阵,端木舒抬头去看,文季已经站了起来:“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深夜搅扰,我这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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