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决定搬去五反田。
大学时代的舍友小鹤得知这件事时露出了相当微妙表情。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当时我赶着去中介公司签订租房合同,从换衣服到收拾东西穿鞋都风风火火的,除了笑笑其他的也没时间和她细说。
“虽然是五反田,但西口也不错。”
这句话,或许说了小鹤也无法理解。
大多数人一提起五反田就会想到东口的红-灯-区一条街,不过我对自己的选择还算满意。
公寓距离地铁站只需步行十多分钟,超市分布稀疏和附近快餐店比较少……这些也不能说是缺点,只是不太便利。
时间长了也许就住习惯了。这谁也说不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常住人口中beta和omega性别比例在东京二十三区里稳居前三,让人安心。
虽然在厚生劳动省颁布第二性别安全条例后性-暴-力意外的发生率在青少年时期大大降低,但这道社会共识在并非强制执行的成年人世界还是缺少一定约束力。
即使成年后信息素的控制能力趋向稳定,即使大多数人依旧保留了服用沉默剂来隐藏自己味道的良好习惯,即使大家渐渐默认透露第二性别和散发信息素是非常亲密的行为。
人群混为一体的信息素潮依旧存在,那种味道庞杂又无定形,每一缕都密不可分。
专家说成年后身体对沉默剂的耐受性增加了,所以信息素容易在情绪波动时漏出来。
或许吧。
也有人是对此不以为意,觉得掩盖信息素没必要。这种人真的很没有边界感。
不过搬来五反田后除味剂的消耗速度还算让我满意。这也能算是此处的一-大优点。
我的社畜生活两点一线,下班早的话可以去车站附近的静脉曲张乌冬面店点一碗白汤,不用排队,吃完就走。再晚一些的夜路我习惯靠外走,以免下班顺路买回来的折扣鸡蛋被路边发酒疯的醉汉碰碎。
酒精过载的人比信息素上脑的家伙好对付许多。他们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总体来说,夜路平安。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有时候加班回来得太晚没地方吃饭,这附近餐饮店本就少,又多是一些老人家经营的小店,关门很早。
最近几个月我经常光临2丁目一家能开到很晚的饭团店,它开在小金田理发店旁边,街角位置,下班十分顺路,性价比尚可。
开业酬宾时推出的套餐折扣力度令人心动。我买了好几张券。起初还为这份一时冲动担忧过这家店的经营情况,并真心祝愿它能生意兴隆。
很快我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家店生意蒸蒸日上,饱受通勤人士好评,渐渐在周边站稳了脚跟且小有名气。
周末我懒得做饭也会来光顾,多半是一个人找个靠角落的位置点份金枪鱼饭团一边补月曜日综艺一边慢悠悠地吃。有时候会尝尝菜单上不定时掉落的时令茶泡饭。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月室老师。
他多年稳居我们出版社女性向小说作品最受欢迎的人气作家榜首,但性格折磨走了好几位前辈,而我是他的现任责编。
主编安慰说:“月室老师性格很烂但工作上还是挺省心的,信津你只需要和他定期会谈就可以了。”
“必要时,”他顿了顿,交代道,“可以对他某些言行视而不见。”
我说,收到。
会面的店铺总是充满随机性,全看月室老师的心情,所以当他说想来吃这家店时我也没有非常意外。
“这家店挺有一手啊。”他当时坐在卡座里撑着下巴花两分钟考察了一下店内的陈设,说话时的语调颇为散漫。
“灯光不错,绿植不错,吧台的布置……嗯,也不错吧。”他的食指吊儿郎当地对着案台附近比划了一下,点评道,“8、5、8,间隔倒是正正好好。”
我说老师您这样明目张胆的有些失礼。
他眼底青黑,看上去困得要死,脸上却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神情:“我可是在夸奖老板的品味呢。”
能把夸奖的话说得这么欠揍又阴阳怪气,与其说他没把自己说话的语气放在心上,不如说月室老师一如既往稳定发挥。
差点忘记他是比格犬了。
当初他也是这样毫无顾忌地对着初次见面的我扔下自己信息素拟态的炸弹,这样堪称性-骚-扰的行为于月室老师而言只要能够得到乐子,别人的看法是什么都无所谓,他平等对待每一个可供他放纵天性的机会。
因为他是比格犬。
我认为此时还是不要回应他为好?
正当此时,某道带着关西调调的声音随着餐盘碰上桌面的轻响插-入进对话。
“那就多谢夸奖了。”
说辞托着声音,客套中少了点天生的热情,关西降调却带上一丝营业性质的温和转音。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动作轻巧又妥当地将饭团放下,鸭舌帽下宽短的浓眉盖着烟灰色的眼,看上去十分平和。
我替月室老师道了歉,他本人却完全没有点评别人被听到的不自在。
老板笑着说没关系,随后附上一句“两位慢用”离开了。
等人走后,月室老师挑了下眉勾起嘴角,终于看向我,大拇指反手指了指身后:“招的服务员很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