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店早间只卖鸡蛋灌饼肉夹馍等物,售尽便收摊子,午间也营业,食客登门也有各种菜肉馒头小笼汤包供应,也算十分叫座。豚肉鸡子原是贱价物,成本低廉销量却大,三四日下来营收极好。阿环早去亲娘原是屠户家女儿,虽不识得几个大字,算学上却很精通,阿环也浸润几分,百十加减快且准,倒是让人惊喜,杜瑾有意培养,闲暇时也乐意出些算题描红本子。
鸡蛋饼子一套不过两文,肉夹馍贵些,只也五文钱罢了,卤鸡子则更便宜。两种饼子馍馍不过女儿巴掌大小,若是要吃饱怎么也要两套,吃货创造力总是无穷尽,不少食客无师自通竟然学会加小料。什么双蛋灌饼夹羊肉的,又或是不过瘾馍里夹双份肉馅的,好在虽众口难调却未遇上难缠的,几日功夫,净利润足够买半个阿环。
这样光景杜瑾是很满意的,每日食客都有新面孔,可见食店已小有名气;阿环却长须短叹,如此劳累好几日才只值半个自己,银钱可真是难赚啊!
长安春日迟来,低温日子便极长,雪下的多了,整个室外便和冷冻柜似的,杜瑾完全不浪费这样好的自然资源,开始带着阿环玩着花样拌馅儿做各式馄饨包子。当晚磨芝麻粉子时,阿环捏捏鼓起的肚皮,又偷摸瞟了几眼清瘦娟秀的主家女郎,心下暗定下回少吃饭食,好歹能省下些许,唉!
唐律元夕宵禁闭除三日,游人乘兴而出尽兴而回,成就许多才子佳人的好传奇。这样好的节日效应杜瑾自然不愿错过,除日常菜单上这几样,另外新增了限定的各式汤圆,浇桂花蜜或醪糟,又香又甜,不少外坊的食客早听说了之前那些新奇吃法,便也约了三两好友,或某位红颜,即游赏了鱼龙灯,寒凉时又能吃到香软的热汤圆暖和肚腹,其中便有借口来延福坊赏灯访友的柳瞻。
柳十一郎此人,若按他自己说,便是为人最潇洒倜傥,其实这说法并无错处,入京兆这小半年,莫说官长同僚,便是门内跑腿的小吏,提起此人也是一声赞的,杜瑾与之熟悉后,便常常觉着此人便是传说中的社交恐怖分子罢,家长里短无有他不知的,合该长在京兆。
柳瞻虽供职京兆府,不过差办多为府里内部事务,故而在京都最该加班的元夕佳节,反而如一般官员正常休沐下值。此人既喜欢凑热闹,又爱制造热闹,尤其是遇上裴铭时,更是比往常喧腾上三分,非逼得人吹胡子瞪眼,再无平日镇定模样才肯停歇,也不知什么鬼性子。
柳十一本就爱些个应酬,时长醉酒,为了不耽误上衙,故而屋宅买在离京兆府相去不远的崇德坊,与裴铭所住延福坊相隔很近,便是两座对角相邻的坊市。
宅中无亲长,又具是自小服侍的仆从,即便有些个主仆之分也无甚隔阂,是以如意食店刚开业时,柳府的小厮便打包过许多吃食,其中泰半都进了主家肚腹,不过由于总是起得太迟,好几次想堂食时店铺总售罄关了大门。
好容易这店主全天开业,又研制了新品,便央着这如意娘子给了生的,各式各样打包了几层食盒,预备让好友也瞧个新鲜。
裴府仆从婢子不算多,对喜欢热闹的柳瞻来说惯常冷清;如今得了主人家准允,不当值的年轻小子姑娘都出门观灯,越发显得寂寥,柳瞻到时,竟是刘管家亲自迎进门的。
“十一郎来便来了,怎还带了土仪?”
刘管家原是裴父的贴身侍从,主家去后便全心全意护佑着裴家二郎,后生有一子,便是刘昌,如今也陪在阿郎身边的,因是世代的家仆,人又温和公允,故而在府内有些威仪。
“怎的刘伯亲自来了,随意指个小子便可,某又不是那杆子金贵要人。”柳瞻晃了晃手中提盒,嬉笑着回答:“却不是土仪呢,外头新研制的吃食,据说很是香甜,颜色也美,拿来与婶娘讨些压秽钱。”
“哈哈哈哈,十一郎又浑说。”刘管家接过食盒掂了掂有些惊讶,“嚯!倒是不轻,阿郎正陪着夫人在院内赏灯,也想着你呢!”拐过二门,刘伯将食盒交给当值的小子送往灶房,便带着人往花园走去。
“夫人快看!这是虾须灯,外头有风时这须子便抖动起来,似真活转了一般!”
“还有这螃蟹灯,卖灯的用麻线栓着绑了小棍子,动起来与西市的木偶戏似的,奴央了摊主许久才买下的嘞。”
“还有还有,坊门处还挂了走马灯,风一过便转起来,旁人说上头是胡人那里的传奇呢……好看是好看,却不如府里阿郎绘的这座精致有趣。”
柳十一到花园时,几个裴母院内当值的小婢童仆记挂主人,已带了花灯回府,此刻正围着老夫人七嘴八舌。裴老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住外头那些拥挤寒流,裴铭便遣人在府内挂灯,好让母亲也疏散疏散,若得了闲暇,也有亲自绘画制灯的时候。
裴母最喜欢柳瞻,此时见了也很欣慰,让这混小子弃了外头热闹,很是少见,故而两人呛架时,鲜少回护亲子,不过裴铭也不呷醋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