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看着年轻却已着绯袍,并非一般官员,杜瑾自然受不得对方这一礼,于是赶忙一个撤步躲开,微微蹲身回礼:“婢子可当不得一句大人,梨汤方子再好,左右不过是圣心独断,郎君可得好好当值莫负皇恩才是。”
天子屋门外,说话自得小心翼翼,裴铭见其有回避之意,便也推说衙署有事叉手退去。倒是杜瑾望着其背影,盯了好一会。
服侍了圣人午休,张内侍也得了片刻闲散,见杜瑾还傻望着便取笑道:“可是看上了?要说今日这些郎官们,这位确实颜色最佳,女郎便是看上也不稀奇哩。”
杜瑾摇摇头回转身体斜睨了一眼上司,板正了脸色说到:“倒不是中意,只是觉得这位郎君能为冤臣翻案,对你我之人也礼数齐全不曾慢待,想来定是位极好的人。”
大理寺卿是个年逾半百的小老头,平日惯爱和稀泥,是位好说话的上司,这不知道裴母染病一事,一回衙署便许了半日假,裴铭与副手交割后便带着方子回府。
刘昌跟着郎君在厨房打下手,此时很摸不着头脑,虽说郎君昔年在书院时也曾烹得炙肉之类的野味,可于庖厨之事并不算精通,今日怎的来了兴致亲自下厨,还使的小磨石臼这样细致物件儿,真是奇哉怪哉。
方子用料制法详尽,裴铭便想亲自试试,可上手才发现这活不比在衙署批复公文轻松。若要想饮子清澈,浆水需研磨得极细,只能耐心多多重复。过滤也是,不可上劲挤压,只能用调羹轻轻刮推,让浆水自行渗落。
等到加了冰糖封严实了放进炖罐时,裴铭已脱了外衣,额间也发了一头细汗。升上火炉子摆上沙漏,裴铭着刘昌通传内院的仆妇为母亲梳洗,自己用蒲扇扇风看火。
梨汤微微烫口时饮用最佳,长安寒意来得比江南更早,裴铭按那女官法子将装了饮子的提壶用滚水镇着保温后才亲自端着往母亲院中走去。得了主人吩咐的仆从已在房内设好了食案,只消阿郎一到便能开饭。
久病之人饭食不香,裴铭中午在宫内多吃了几口,此时也不多饿,于是裴府两位主人这顿暮食进的并不算多。
“母亲尝尝这饮子,今日新得的方子,润肺止咳极好。”裴铭亲自倒了一杯端着给母亲细看,梨汤颜色玉白,就颜值方面来说不知道甩了那些黑乎乎的苦汤药几条朱雀大道。“圣人赞过的,孩儿也尝了,的确甘甜。”
裴母将信将疑,端着杯盏以帕遮掩,小抿了一口霎时眼前一亮,咕噜咕噜一气儿见底后甚至还想再来一杯,仆妇见了赶忙将托盘放得近些。
裴母抚着心口惊叹:“真是奇了,那些苦药汁子喝的喉头干涩发痒,这饮子一碗下去便平顺了许多。不愧是内宫出来的方子,确实比寻常医家好上许多。”
裴铭看着母亲一时喝不够,忙取下手中杯盏,让仆妇全数撤去才回身叮嘱:“医书上可说了,秋梨性凉,便是做成饮子也不可多食的。”
“给你支招的太医可还有别的吃食方子,家中饭食是极好的,可我总是觉得菜肉腥气难咽,听说厨下已很是惶恐。”
“却不是宫中太医给的方子,这乃圣人殿中的一位女官所著,下次若有机会再问询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