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确实是喜事。"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酒。
烈酒入喉,烧得胸口发疼,却浇不灭心里的酸涩。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姜若彤是陛下的妃子,怀孕是天大的好事。可一想到她将为人母,将把所有温柔都给那个孩子,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第二天,他顶着宿醉的头疼去当差,发现姜若彤正在指挥宫人重新布置永寿宫。
"李侍卫来得正好,"姜若彤笑着招呼他,"帮本宫看看这个摇篮放在哪里合适?"
李志浩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认真查看了殿内的布局:"回娘娘,放在东暖阁最好,那里阳光充足,又避风。"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姜若彤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凑近了些,"李侍卫,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她靠得太近,李志浩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他后退一步,喉结滚动:"卑职没事,谢娘娘关心。"
姜若彤却不依不饶:"你眼睛都是红的。"
她转身对秋菊说,"去把本宫准备的安神茶拿来,给李侍卫带回去。"
李志浩捧着那包安神茶回到住处,久久没有打开。
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必须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感情,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将是皇室血脉,而他...永远只能是个旁观者。
姜若彤生产那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李志浩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声,拳头攥得死紧。当第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时,他差点跪倒在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小公主!"产婆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
谢聿刚松了口气,里面又传来惊呼:"还有一个!"
漫长的六个时辰后,龙凤胎平安降生的消息传遍皇宫,李志浩站在角落里,看着谢聿抱着两个孩子,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
姜若彤虽然虚弱,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一刻,李志浩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他永远只能是这场幸福的守护者,而非参与者。
岁月如流水,转眼小公主和小皇子都长大了。
李志浩看着谢红从蹒跚学步的小丫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谢澈从咿呀学语的婴孩成长为沉稳的少年。他依然守护着永寿宫,只是鬓角已有了白发。
姜若彤成了皇后,搬去了凤仪宫,但依然会经常召见他,询问宫中防卫的事。每次见面,她都会关切地问他的近况,催他早日成家。
"李侍卫,你都三十有五了,再不娶妻就晚了。"一次姜若彤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本宫给你指门亲事?"
李志浩摇摇头,声音平静:"卑职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愿耽误人家姑娘。"
姜若彤叹了口气:"你这人,总是为别人着想..."
她不知道,李志浩心里早已装不下别人。
那个雨天的初见,那杯热茶的温度,那些关切的问候,早已填满了他的一生。
谢聿退位那年,李志浩也请辞了侍卫统领一职,新皇谢澈再三挽留,但他去意已决。
"李叔,"谢澈私下里这样称呼他,"母后说你在宫中三十余年,劳苦功高,该享享清福了。"
李志浩笑了笑:"卑职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风景如画。"
离宫那日,姜若彤亲自来送他,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掩不住眼中的温柔。
"李侍卫...不,现在该叫你李大哥了,"姜若彤递给他一个包袱,"这里面有些盘缠和衣物,还有...我亲手做的点心,路上吃。"
李志浩双手接过,深深一拜:"谢...谢娘娘多年照拂。"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就让它随着岁月沉淀,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江南的春天很美,李志浩在一个临水的小镇买了间宅子,每日钓鱼、种花,过着平静的生活。
偶尔,他会收到从京城来的信,有时是谢澈写来的,有时是旧日同僚,还有一两封...是姜若彤的亲笔。
她的字迹清秀工整,信中总是关切地询问他的生活,催他找个伴,李志浩每次都会认真回信,却从不提及自己的感情。
六十岁那年,李志浩生了一场大病,弥留之际,他让人取来一个上了锁的小木匣。匣子里放着一方已经泛黄的手帕,一块干枯的桂花,几封字迹模糊的信,还有半包早已没有香气的茶叶。
这些都是姜若彤给他的,是他一生最珍贵的收藏。他轻轻抚摸这些物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看见了那个为他撑伞的姑娘。
"若有来生..."他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谁温柔的眼泪。李志浩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梦中见到了那个照亮他一生的身影。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已是太后的姜若彤正在凤仪宫赏花,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突然心头一颤,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总是默默守护在她身后的侍卫。
"秋菊,"她轻声问道,"李侍卫...最近有信来吗?"
秋菊摇摇头:"回娘娘,已经两个月没有消息了。"
姜若彤望着满园春色,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他在江南过得开心..."
一片桃花落在她掌心,柔软得像是一个遥远的、未曾说出口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