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氏收到前涂山璟的消息,接连打扫了好几天,院落也修葺了一番,随处可见喜庆的氛围。
涂山瑱站在青丘殿的高台上,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枫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珏上的裂痕。那裂痕是他十岁那年被三长老涂山青推搡时磕在石阶上留下的,就像他的人生,看似完美无瑕的涂山族长继承者,内里早已布满看不见的伤痕。
"族长,大长老请您去议事厅。"侍从的声音打断了涂山瑱的思绪,说是去议事,更多的是旁听,根本没有他做决定的权利。
涂山瑱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早已习惯这些表面恭敬实则轻蔑的传唤。自从涂山璟抛下整个涂山氏与小夭隐居,将这副重担扔给他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那些长老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临时占位的傀儡。
议事厅内,檀香缭绕。五位长老分坐两侧,正中的位置空着——那是留给族长的位置,却更像一个讽刺的象征。
"瑱儿来了。"大长老涂山明捋着花白胡须,眼睛却盯着手中的账册,"南边的商路出了问题,需要族长亲自去处理。"
涂山瑱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又是这样,每当有棘手难办之事,就会推给他这个"族长",而真正决策时却从不询问他的意见。
"叔父快要归家了,要不让等他回来,再做定夺。”他没有像往日一样顺从,无惧的看着涂山明。
大长老涂山明言:“族长归家肯定要陪着妇人,我们已经禀报过了,言一切照旧。”目光精明炸显。
这群老狐狸,看我收回实权不整死你们,韩信受胯下之辱,我也不差这一回:“好的,我三日后启程。"他平静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二长老涂山岳冷笑一声:"听说璟公子前日派人送信来,说要回来住些时日。"他故意顿了顿,"带着那位“怀孕的”西陵小姐。"故意在怀孕上拖长语音。
涂山瑱听着他如骨附蛆的声音,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涂山璟和小夭隐居多年,从不过问族中事务,但每次他们的消息传来,都会让长老们格外重视。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五岁起,他就要开始独自面对北方氏族的刁难,差点死在谈判桌上;十七岁时南海珍珠交易被人设计,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堪堪挽回损失;去年大旱,是他亲自督导赈灾,平息商户主的怨怼…。可这些,在长老们眼中永远做的不够好,越想越气愤。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安排下行程。"涂山瑱离开,背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
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涂山瑱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一进门,他就将案几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对惊慌的侍女们怒吼。
当最后一个下人退出房间,涂山瑱颓然跪坐在地上。地上破碎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这种暴怒后的空虚感近来愈发频繁,每次与长老们交锋后,他都需要通过伤害来平息内心的愤怒。
"族长又在发脾气了?"
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涂山瑱抬头,看见姜汝贞倚在门框上,红唇微扬。这女子是南海珍珠交易案中救出的一个孤女,有几分谋略,就做了涂山瑱的一名谋士,此人来历不明但才智过人,渐渐成了他的心腹。
"你来做什么?"涂山瑱冷冷地问,却没有赶她走。
姜汝贞轻盈地跨过满地狼藉,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包裹住他流血的手掌。"听说璟公子要回来了,还带着怀孕的西陵小姐。"
涂山瑱猛地抽回手:"谁告诉你的?"
"整个青丘都在传。"姜汝贞的笑容加深,"族长难道不担心吗?一旦璟公子有了亲生骨肉,您这个'临时'族长还坐得稳吗?"
"闭嘴!"涂山瑱厉声喝道,却感到一阵眩晕。这正是他最深处的恐惧,他本就不是族长的孩子——涂山璟和小夭的孩子将彻底夺走他仅剩的一切。
姜汝贞不退反进,贴近他耳边低语:"族长这些年为涂山氏呕心沥血,难道就甘心这样拱手让人?那些长老们巴不得璟公子回来,好废掉您这个'不称职'的族长呢。"用轻声细语说破他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