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春白此人,无论做何事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起来胸有成竹,不论什么难事到了他的手上都不叫做事。
方才夸下海口,自然让人觉得他厨艺精湛。
可等站到案板前才知他的深浅如何。
剑修刀工精湛,不管肉还是菜都被切成了大小均等的方块,一入锅中,油水沸腾。
饶春白巍然不动,默数时间,时间一到,才放入下一个配菜。
看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可烧制出来的东西却惨不忍睹。
危衡看了半晌,觉得眼熟。
恍然发觉,这不就是炼丹时的模样吗?
饶春白语气平淡:“触类旁通,炼丹烧菜都用火和铁器,理应是一样的。”
伴随着这般平静的语气,他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倒入了盘子里,“尝尝。”
危衡:“……”
这真的是人能尝的东西吗?
就算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好。
“……还是算了。”危衡委婉地拒绝。
饶春白眉心微微一皱,目光落在了大圆白瓷盘中,一坨漆黑的东西冲着他张牙舞爪。
“……”
饶春白还是很能接受别人的建议的,“我觉得你说的对。”
手腕一转,盘子里的东西倒入了簸箕中,再也不提下厨一事。
危衡挺身而出:“我来。”
饶春白保持怀疑:“你行?”
这种时候,怎么能说“不行”?
危衡握紧了锅铲,挥舞起来就像是握着刀一样,仿佛是与锅中的菜有血海深仇,冷着张脸,不停地翻炒着。
最终出锅的东西……一团糟。
不过倒是比饶春白做出来的要强些,至少看起来能吃。
饶春白发出了简短而有力的疑问:“就这?”
危衡转移话题:“我还有两壶好酒。”
没有菜,有酒也行。
危衡取出了两个坛子,拍开上面一层黄土,清澈的酒液倾倒而下,散发出馥郁的香。
饶春白抬手浅尝一口。
入口辛辣,回味甘甜,实在是好酒。
危衡唤来在门口玩耍的小孩,给了他几枚大钱,让他去街头还没关门的铺子里买上些下酒菜来。
饶春白自饮自酌,品出些趣味。
只是酒量欠佳,两口下去,脸上就飞起了一层薄红,一手撑着脸颊,眼底水光潋滟,分外动人。
危衡的喉间有些紧,仰头倒下一杯酒,用以掩饰异样。
“……危衡。”
危衡看去。
饶春白的发鬓散乱,一缕发丝垂在额前,双眼迷蒙,口齿不清:“要是……”
要是什么?
危衡耐心等待着后言。
饶春白喃喃道:“要是上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饶春白止住了话音,望了过去。
危衡还以为是买下酒菜的小孩回来了,一打开门,两张讨人厌的脸措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林照丝毫不觉与刀锋擦肩而过:“大师兄!”
饶春白抬起眼皮,酒意尚浓,语气轻松地说:“是你啊,白眼狼。”
林照:“……”
林照脸上有些难堪:“大师兄,你喝多了。”
饶春白自顾自又斟了一杯酒:“我没喝多。”
林照还想要解释他不是白眼狼,被徐宁拉了拉衣袖,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大师兄,你怎么不回磨剑山了?”
饶春白手指轻轻转动,低头看着酒杯:“有什么好回的。”
林照字字真切:“大师兄,你忘了吗,磨剑山可是我们的家。”
饶春白嗤笑了一声:“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林照的脸上闪过阴郁之色:“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
饶春白打断了他的话:“让我猜猜,你要我回去做什么。”他顿了顿,“你体内的妖族血脉斑驳,还需要用大量的灵气洗涤,你想要我回去继续做苦力,给你租赁灵脉。我说的对吗?”
林照口中一滞,勉强道:“大师兄,你误会我了,我只是不想让磨剑山在大师兄手上分崩离析。”
饶春白扶额,看着他表演,听到后半句话,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乐不可支。
笑完了以后,神情冷了下来:“就当是我误会了你。只要你对着天道发誓,要是让我给你花一块灵石,你就不得好死,永世堕入畜生道,当一只猪狗不如的畜生。”
林照脸色瞬间铁青。
因为身负一半妖族血脉,既被人看不起,又被妖所排斥,流落到哪里都被叫做“小畜生”。
所以他最忌讳这个称呼,现在被绕春白一口一个“畜生”的,眼中情绪波动,死死咬住牙根。
“你——”
饶春白道:“你不是觉得我嫌弃你的妖族血脉吗?现在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真的厌恶。”
许是喝多了酒,饶春白说了一些往日怎么也不会说的话,让林照几乎维持不住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