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寻的酒馆也有下酒菜,竹笋是其中出场次数最多的菜品之一,竹笋的做法也就那样,万变不离其宗,但做出来却不得某人的青睐。
吃过几顿的少东家说什么也不愿再和竹笋碰面了,不吃竹笋倒也没别的,毕竟还有其它的食物,只是——
小屁孩不大,但挑食。
某天,外出的江晏归家,寒香寻来到竹隐君,正想拿少东家挑食这件事和江晏说道说道,就见坐在院子里桌子旁的少东家,正满脸美滋滋地往嘴里送拿白条条的竹笋。
一旁的江晏就静静地仰头喝酒。
喝的还是少东家前段时日在酒馆“做工”而后抵押过来的离人泪。
寒香寻疑惑,寒香寻不懂,寒香寻拿过筷子吃了一口那竹笋。
……
不可能一模一样,毕竟她家厨子手法娴熟,有多年的经验,但眼前这人,剑下死的人,比杀的鸡还多。
想不通的寒香寻于是抬起手指,往还在使劲干饭的少东家弹了一梭子。
捂着额头的少东家:“???”
拎着酒壶的江晏:“……”
寒香寻舒心了,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儿,忽然看这孩子脑袋上来了只蚊子。”
这些年,江晏时不时会外出办事,除去调查那年发生的事情,还有就是接悬赏赚钱养家,无论哪种,皆是长剑染血,尸体横生。
离家的时间取决于事情的复杂难易程度,有时候长达以月份数来计算,有时候也就几年(后面直接按年份来算了),年幼的少东家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过话本的他只是认为自己的江叔在精彩绝伦的江湖上仗剑天涯,这看看那看看。
于是,少东家也想去江湖这看看,那看看。
江晏是绝对不允许心智都还未成熟的少东家现在就沾上那些腥臭难闻的鲜血,刚开始是冷脸拒绝,在少东家那故意眨着两颗水汪汪的眼睛之下,表情松动,最后少东家仰头张嘴准备嚎哭一场时,他心软了。
只不过,心软了不代表最后会带他一起。
“江叔!”
衔着不悦与委屈,少东家的声音穿过薄雾,传到了船头上的人耳朵里。
一帆小船往看不到尽头的江流驶去,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往外扩散,直至波纹消失。
江晏回头,即使白雾阻挡视线,但习武的他视力却依旧灵敏。
岸边,年幼的少东家被寒香寻拎着脖子,正直愣愣地看向这条远去的小船。
渐渐地,那两道身影趋于模糊,直到完完全全被距离吞噬,消失在江晏眼底。
“小孩子嘛,家人远去是会闹一会。”
船夫瞥了一眼还在盯着来时方向的大侠,憨厚一笑。
“我家孩子也是,每次我一出家,就偷偷地擦眼泪,我哄他,说是回来给他买新奇玩意儿,这才开心一点。 ”
江晏其实也是这么哄人,少东家脑瓜子纯良,也的确很容易就被哄好。
“孩子和我们闹也是好的,”船夫喃喃自语:“我每次离家,都担心我家孩子太过伤心,最后都不和我好了,只黏着他阿娘。”
一颗石子被丢入平静的寒潭里,惹了阵阵不平的波浪。
江晏沉默,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码头的方向。
虽然现在,除了山,除了水,什么也看不见。
被江晏寒香寻摆了一道的少东家的委屈了好几天,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山啊树啊草啊给吸引过去,又开始笑呵呵地和各个同龄人玩成了一团。
春天慢慢远去,湖水也暖和了起来,几个小孩又开始估摸捕鱼拿去烤来吃,一伙人正脱去外衫准备下去的时候,眼尖的少东家就看见有个小孩在岸边踌躇不前。
“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不了吧……”
小孩挠挠后脑勺。
“我阿娘说,这河里前不久才淹死了一个人。”
有另外的小孩出声:“我们都是在岸边浅水石子滩抓俞鱼,不会去比超过膝盖的水域玩,不会出事哒!”
“不了不了,我去拿干柴,你们抓你们抓。”
既如此,也不勉强,少东家和其他小孩也去石头下面摸鱼摸螃蟹了。
河底的石头被掀开,带起的泥水模糊了一瞬少东家视野里的河水,但也很快清晰。
他抓起拿巴掌大小的螃蟹,丢进了石头上放着的筐里。
忽然,他的视野里闯进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张模样和铜钱一样却比铜钱大得多的纸币。
河水不断流动,那张淡黄色的纸币往前飘的同时,也慢慢地,打着旋沉入水中,被这条河给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