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北诘在烨言房门口来回踱了三圈,指节悬在门板上迟迟没落下。晨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细长的光斑。
“喂……”他屈指轻叩门板,“我真走了。”
回应他的是空调外机的嗡鸣。北诘盯着门把手上歪斜的“请勿打扰”挂牌,这是昨天烨言在酒店收拾行李时他顺手拿回来的,现在突然觉得这铁片格外碍眼。
玄关传来关门声五分钟后,烨言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门里探出头。客厅茶几上摆着盒未拆封的草莓牛奶,便利贴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冰箱第二层。”
“谁稀罕。”烨言咬着吸管窝进沙发,手机突然炸响的铃声吓得他呛了口奶。视频那头陈飞的大嗓门震得茶几都在颤:“转学都不吱声!塑料兄弟情算是彻底坐实了!”
“淡定淡定!”烨言抹了把嘴角的奶渍,“我这叫战略性转移阵地……”他把牛奶盒捏得咯吱响,三两句交代完来龙去脉。
陈飞在屏幕那头憋笑憋出猪叫:“所以你现在是龙族太子爷的贴身保镖?二十四小时同居的那种?”
“打住!”烨言把抱枕砸向镜头,为了补偿他,开口道:“下周带你去新开的主题乐园行了吧?”
“成交!”陈飞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星辰要回国了,他堂妹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烨言手里的牛奶盒忽然掉在地毯上。三年前司星辰消失得蹊跷,连他们这些发小都没留半句话。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在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暮色中,一辆黑色轿车碾过街道上的落叶。北诘望着车窗外流动的霓虹,腕间龙鳞在暗处泛着幽光。
“和小言处得还行吗?”北昊摆弄着车载香薰,雪松香顿时浓得呛人。
北诘按下车窗,夜风卷走他耳尖可疑的红晕:“挺有意思的。”他想起早晨烨言睡翘的呆毛,嘴角不自觉扬起,“像只……”
“像只炸毛的猫?”北昊看着儿子骤然僵直的背影,深藏功与名地笑了。
许久后,车窗外开始泛起雨点,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像节拍器般摇晃。
北诘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又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烨言赤脚踩在地板上的样子,少年脚踝上淡金色的虎纹,在晨光里像流动的蜜。
“小诘?”北昊的轻唤将他拽回现实。车已停在铸铁雕花大门前,雨幕中的英式别墅像头蛰伏的巨兽,水晶吊灯在落地窗后泛着惨白的光。
穿过两列躬身行礼的佣人时,北诘闻到空气里飘着白檀香。这种龙族特制的安神香,总让他想起七岁那年被反锁在祠堂的雨夜。
“少爷请留步。”穿燕尾服的管家拦住北诘的去路,却被少年腕间乍现的龙鳞逼退半步。
北诘扣住父亲手臂的指节泛起青白:"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幼崽了。"
主厅壁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满室阴寒。静怡身旁的少年甜甜唤了声“哥哥好久不见~”,尾音拖得像融化的棉花糖。
北昊正走过来坐下,跷着腿拨弄翡翠扳指:“这谁家的孩子乱认亲戚?”他余光扫过少年颈间若隐若现的龙鳞,面露不屑。
静怡霍然起身,镶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北昊鼻尖:“小宇本来就是北诘同母异父的弟弟,叫他声哥哥怎么了?”
“静女士。”北诘垂眸盯着地毯上的龙纹刺绣,“我没有母亲。”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壁炉里的火苗骤然矮了半截。
楼梯处传来轮椅的吱呀声,大长老枯槁的手摩挲着翡翠龙头杖,浑浊的瞳孔倒映着北诘腕间躁动的龙鳞:“小诘愈发像你父亲年轻时了。”
“大长老说笑。”北诘抚过袖口金线绣的云纹,那里藏着他真正的逆鳞。
雨点砸在彩绘玻璃上,将圣徒的脸扭曲成鬼魅。北诘望着窗外被暴雨摧折的蔷薇,忽然很想念宿舍窗台上那盆养蔫的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