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众人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乍看确实是一派和谐美好的景象,但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北诘小时候就当过这样的傻子。后来他学会透过这些虚情假意的笑容,看清底下盘根错节的算计。每个人都在用华服与脂粉涂抹着獠牙,像披着人皮的鬣狗,只等猎物松懈时扑上去撕咬。
静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朝角落使了个眼色。四长老清了清嗓子:“大长老,人既到齐了……”
“四长老这急性子,静怡丫头都没你着急。”大长老笑眯眯地截断话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亲儿子出事呢。”
四长老的喉结滚动两下:“您说笑了。”
静怡心底发凉,这窝囊废果然靠不住,当了几十年长老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她索性豁出去转向主位:“大长老,我那件事……”
老人脸上的笑意像退潮般散去:“静怡啊,不是老头子不疼你,北昊如今掌着家,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他摩挲着茶盏边沿,浑浊的眼底闪过精光。
北昊冷眼旁观这场面,心里直犯恶心。老头子装得跟个慈祥长辈似的,演技倒是几十年如一日。静怡前些天偷偷找过他,说要拿她父亲留下的暗桩换龙髓,可惜消息早漏到老东西耳朵里了。
“北昊……”静怡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扑过来,染着丹蔻的指尖刚要碰到北诘的衣袖,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再敢碰我儿子,剁了你的爪子。”北昊掐着她下巴冷笑,腕间龙纹刺青随着青筋跳动,像活过来似的。静怡瘫在地上发抖,这才惊觉大长老的座位早空了,四长老正哆嗦着手擦汗,比她还要狼狈三分。
三长老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袍角:“你们的家务事,我们老家伙就不掺和了。”说罢拎起四长老后领往外走,像是拎着一只瘟鸡。
“妈妈……”静宇扑过来攥住她衣角,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弟弟会不会死啊?”
静怡抹了把脸强笑道:“不会的,妈妈再想办法……”她没看见身边的少年低头瞬间眼底闪过的狠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冷得瘆人。
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里,北诘把头侧靠在冰凉的玻璃上。雨势比来时小了许多,水珠蜿蜒着划过他映在窗上的侧脸。
“小诘,你恨我吗?”
北昊的声音突然刺破凝固的空气,后视镜里映出少年骤然绷直的脊背。北诘依然保持着面朝车窗的姿势,但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拳头,指节在阴影里泛白。
直到雨刷器来回扫过第七次,后座才传来硬邦邦的回应:“我想回学校。”
北昊从喉咙里滚出半声叹息。北诘已经合上眼帘,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他知道这孩子又在和自己较劲。
那些汹涌的恨意撞上残存的眷恋,最终都化作沉默的刺,一根根扎回血肉里。
车子滑进维英学院时,门卫大爷正要把铁栅栏合上。北诘突然弹起来,像离弦的箭般蹿出车门冲进雨幕,连外套都忘了拿。
“要送伞吗?”司机探头看着那个快消失在雨帘里的背影。
北昊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不用,有人等着呢。”
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北诘却越跑越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分不清是跑得太急,还是怕见不到等他的那个人。
在转过宿舍楼拐角时,他猛地刹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