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身,不知从哪个灶上端出一盏蒸羊,重重地摆在她面前,便不再言语,自忙自的去了。盏蒸羊小棠以前吃过,软烂香浓,肥而不腻,可现在哪里还能吃出什么味来?她现在只不过是饿极了而已。凌四娘虽忙活着,可时不时地看向小棠,瞧着她连汤带泪地一起往肚子里咽,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一会之后,小棠将小盏放下,也不离开,绕到灶台后面坐下,木然地给四娘烧火。
“凌姐姐!”轻柔的声音响起。
“哎呦!是申屠娘子!”凌四娘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擦了椅子给申屠坐,“姑娘叫我四娘便好了,‘姐姐’二字可担不得。”
申屠款款落座,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笑得也含蓄温婉:“如何担不得?允白可是常常夸赞你,便是冲着你平日里对他的照拂,我唤你一声‘姐姐’也是应当的。且我瞧着姐姐行动利索、举止爽利,自第一次见了便有亲近之感,姐姐别再推辞了。”
温温软软的语调,说得四娘如沐春风,且见她相貌出尘脱俗,周身尽是书卷气,又没有大家小姐高高在上的架子,真叫人心生怜爱,便连连应着。
“姐姐可是在剥笋皮?我帮你。”
“不可不可,这哪里是你能做的?”四娘忙道,“若是叫林大人知晓,还不心疼死。”
申屠脸上一红,低着头不言语,只顾着剥笋皮。四娘望着这个娇羞的小娘子,再看看那个在烧火的,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两人越聊越投机,小棠却全然不觉,灶膛里熊熊的火焰将她的脸映得通红。
“姐姐,我与允白除了年幼时见过面,后来他一直在边关效力,我也是屡遭变故,分别多年,不知他如今口味变了没有?”
四娘道:“你还别说,衙门里这些人啊,还就数林大人最不挑嘴,除了不爱吃甜,其他什么讲究也没有。”
申屠点头,又道:“他从前最喜欢吃一道菜叫‘玉蝉羹’,将鲈鱼切得薄薄的,裹上绿豆粉衣,用文火慢慢熬煮,最后撒上多多的胡椒,他能吃上好几大碗呢!不知他现在还喜欢吗?”
“是么?”四娘想了下,摇头答道,“林大人从没提过爱吃,不过他平日里体恤下属,怕麻烦我所以不说也是可能的,这道菜并不麻烦,我今日就可以做。”
“不用,”申屠道,“也许他从前吃腻了,如今不喜了,姐姐还是别做了,免得惹他生厌。”
“是、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那姐姐可知他现在爱吃什么菜?”
“没有……林大人自来了咱们这里,从来都是我做什么他吃什么。”
又说了一会,只听申屠又道:“那个……姐姐,那个甘捕快为何会同允白住在一个院子里?”
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小棠陡然清醒了,这才意识到申屠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她自己一直缩着头,这时候也就不好再突然冒出来吓人,以免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偷听似的,到时大家都尴尬,只好继续躲着。
四娘忙道:“这事儿啊!林大人先来的,原先西厢房是给他归置杂物的,小棠是后来的,她又是孤身一人在这里,无处栖身,西厢房是郑主簿做主收拾出来的,林大人先时并不知道,且那时也没别的屋子空着,索性就让她住下了。”
申屠点头赞道:“允白向来是心软的。只是到底孤男寡女……”
四娘一听便有些着急,辩道:“这个小娘子放心,他们都那样忙,据我所知,即便一个院子里住着,平日里几乎连照面都不会打的!再说,他们两个针尖对麦芒,互相瞧不上。林大人自然是一心一意对你,你不晓得,你没来之前,他就早早地安排郑主簿给你腾屋子、置办家什。衙门上下人人皆知,个个称道呢!”
小棠听申屠默不作声,便知定是害羞了,她被灶膛口烘得燥热无比,想出去透透气,只盼那小娘子赶快离开,所幸申屠这时开口道:“哎呀,我出来这么久了,雁回怕是要找我,她该着急了。”
“那你快去吧。得空再来坐!啧啧……也得亏是你,心思这般灵巧剔透,连婢女的名字都起得这么别致……”四娘将申屠送出伙房,回来见小棠还在灶台后伸头缩脑,满头的汗,依旧不敢出来,便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人早就走远了!”
小棠只是憨憨地笑,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问:“四娘,那个盏蒸羊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