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被牢牢捆缚的小棠百思不得其解,胡术竟将她带来的鸣镝射出去了!他为何要引来伏兵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可他接下来的举动则令她咋舌。他进门后先是将所有门窗都关好,然后将麻袋里的短弩取出来,快速在正门眉头拉了绳索,接着将一只短弩固定在绳索上。这一系列动作迅捷流畅,简直一气呵成。
这下小棠可算懂了,他这是在设置机关哪,只要官兵破门,触发了机关,箭头射出,目标便是她和杜义江。她见他又拿出几只弩机,向着窗户走去,心中不免倒吸凉气。这杀千刀的,铁了心要将让他们被射成筛子!
杜义江从昏迷中醒来,还没说上话,敏锐的几个人都察觉到有很多人向着他们这里走过来了。胡术脸上出现了惊愕的表情,他显然低估了官兵的行动力,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围了过来,他颇为遗憾地放下手中的弩机,向着长案的方向跪下,嘴里念念有词。可惜小棠和杜义江的嘴巴都被堵住,不然小棠真的很想问问他那大法师究竟是什么人。
突然,胡术歪头看向小棠和杜义江,微微笑着说道:“别怕,大法师会度化我,也会度化你们。”说着,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急剧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嘴角流出一滩黑血。他服毒自尽了。
原本小棠和杜义江二人怎么都是个死字,现在却变成了两难的抉择,胡术将他们牢牢和长案绑在一起,动弹不得,门头的箭就一支,只要偏一点便是你死我亡。杜义江花尽力气挺直脊背在那可怜的间隙内将小棠往另一侧挤,他是男子,她抵不过他,只好暂时不动,听着门口的动静。
近了,更近了……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小棠伸手用力捏住杜义江的伤腿,他因吃痛身子不自主地往回缩,她趁机一蹬脚,将他推向另一边,接着紧闭双眼,心内想着:反正我也不属于这里,挨这一下就能回家了也说不定!不过,这一箭将脑袋射穿,那模样一定怪丑的……
林琮怔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箭矢飞速地射向小棠,他的身子完全不听使唤,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眼前的姑娘慨然赴死,肩膀却不停抖动着,他想要掷出手中的剑将那箭头打落,可不知为何,他举步维艰,手中的剑更似有千斤重,更为可怖的是,那姑娘的身影渐渐同记忆中那人的身影重合,最后竟完全变成那人的模样。
“许梁、许梁……”他喃喃自语,一时间,胸口如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绝望充斥在心间。
千钧一发之际,一侧的窗户被撞开,长剑随之破空而入,将那箭簇从旁击落,发出清悦的声响。它落地之前距离小棠仅有毫厘。接着,傅临渊从窗口一跃而下,见到小棠毫发无伤,长长吁了口气。
“甘小棠!甘小棠!”孟旸激动地冲上去,摇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尽管他万分高兴,好似劫后余生的是他而不是小棠,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注意男女大防,摇了几下便专心给她和杜义江解绳索。
小棠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孟旸:“我还活着?”
孟旸连连点头:“活着、活着……太险了!多亏了傅捕头!”
小棠几乎落泪,委屈地道:“我胸口疼……哎呦,我头疼……”
孟旸笑着奚落道:“方才你不是英勇赴义的么?死都不怕还怕疼?”
林琮看着她一会要笑一会要哭的样子,依旧是那样的生动活泼,悬着的心落了地,可是转念,许梁呢?许梁呢?
小棠死里逃生,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缓了半日也没想起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好似那一场惊险的经历是个梦幻。这时孟旸来看她,她来了精神,追着问到底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计划,一副随时要去兴师问罪的架势,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不肯直言相告。她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妙的意思,执意要知道真相,他只好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田、田生?”小棠呆怔住,“你说谁?田生?”
“好像是说那日路生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兄弟相聚的时候田生不小心说漏了嘴……”
“是田生……”小棠不愿相信,让她经死历生的人竟是田生。
孟旸知道她一直视田生如幼弟,在她的庇护下,这衙里没人敢欺负他,便绞尽脑汁想着说辞安慰她:“你别难过,他也不是有意的。”
“他人呢?”
“这……”孟旸略有犹疑,最终还是决定如实吐露,“他被林大人解了职,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不怨林大人,他也算是仁慈了,没有治他的罪。不过,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也只有林大人知道。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老郑那里得了这么点消息。”
小棠仰头,孟旸倒吃了一惊,自认识她以来,还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颓败的表情。“帮我找到他。”她的话中失了中气。
“小棠……”
“我就是……”小棠突然呜呜大哭,手掌重重拍打着床沿,“我就是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在他向路生透露我们的行动计划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孟旸心里像堵了一口气,闷得厉害,她在那么凶险的时候都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却在知道是田生出卖了她之后哭得如此伤心。他坚定地答道:“你放心,我一定带他来见你!”
小棠再也睡不着了,脑中混沌一片,一会是胡术可怖的面目,一会是傅临渊的救命之恩,一会是田生的背叛……她毫无目的地在县衙里走,遇见人也不言语,不知不觉来到了伙房。这几日的事情,凌四娘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地也听了个囫囵,现在见她失魂落魄地来,叹着气对她说:“何苦来,我说什么来着,你一个姑娘家,成天介在男人堆里混,像个什么话!那田生看着忠厚老实,你虽待他真心,可那路生毕竟是嫡亲的,他便是偏向亲哥,你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