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义江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衙门里有内鬼,说不定他们一开始就对我起了疑心。”他警惕地望向门口,接着说:“若今日我们当真出师不利,你不必顾我,保命要紧。”
小棠狠狠瞪向他,刚要大声呵斥,一眼瞥到门外无边的夜色,好似里面布满了窥视的眼睛,便缩着头咬牙道:“说什么呢!三娘还等着你!”
突然,胡术快而稳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杜义江忙在一个蒲团上坐下,小棠则作势蹲下给他揉腿。待到胡术跨步进来,他们才发现他单手抓了一只麻袋,从麻袋突出的尖角可以判断里面似乎装了某种工具。
任凭小棠反应再快,也没快过胡术,他大跨步进来后将麻袋扔在地上,随即将想要起身的小棠狠狠推在地上,反手在杜义江后脖颈处重重一击,见其晕倒才慢慢走近小棠。
小棠脑袋着地,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手慢慢地向腰间靠近,可惜未等她将匕首掏出,便被胡术一脚踢飞。奇得是,他那张脸并未露出任何狰狞的表情,反而平静无波,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像一具被阴邪之术操纵的躯壳。可越是这样越令小棠不安,她情愿面对情绪暴烈的歹人而不是面前的行尸走肉。
胡术不急不躁踩住小棠的胸口,缓缓揭开她的面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暂短的惊艳之后他反而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望着她逐渐痛苦的神色,方才开口讽刺道:“早就听闻林大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竟让一个女人进县衙当捕快。什么年少俊彦、什么不拘一格,呸,晦气!”
此刻的小棠不仅痛苦,还很绝望:果真被杜义江说中了,是走漏了风声!
如果他们在此设伏,那林大人他们……不对!她转念一想,今日就算他们人再多,也多不过林大人备的人马,如果对方真的准备起事,这个时候对官兵设伏岂不是自投罗网?那么眼下这是哪一出?
正想着,就见胡术向她伸手:“交出来。”
小棠胸口剧痛且憋闷,微微喘息道:“什、什么?”
“鸣镝。”
小棠很识时务,知道挣扎无益,若不交出去,他必然要搜身,又或者拿杜义江来威胁她,最终的结果都一样,不如趁机得个喘息的间隙想想办法。
胡术轻蔑一笑,粗暴地将小棠拖到杜义江的身边,并将他二人背对背绑好,转身又出了门。
此刻,距离屠宰场不过一街之遥的巷口埋伏着小队人马,他们没有点火把,依次贴着墙壁站立,凝神留意着黑暗中的动静。林琮站在最前面,遥望着自屠宰场透出的光亮,这是黑暗的主场,那点光根本微不足道,不过也尽够了,至少不会失了方向。
不一会儿,傅临渊匆匆行来,微调气息才低声道:“大人,几处埋伏点都已安排好,只等甘捕快的鸣镝了。不过……派出的几个探子都未发现周围有梢点……”
没有梢点?林琮暗疑,忙道:“当真?”他沉默了一会,心里逐渐涌起一阵不安。他一直觉得奇怪,这个“妖教”半死不活了这么些年,不过是个懂得鼓动人心的骗子利用百姓骗些财帛,不成气候,甚至不能称之为“妖教”,怎么突然之间就壮大到了要起事的地步?背后的操纵者究竟是什么人?
“甘捕快他们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信号?会不会……”傅临渊的话未说完,孟旸便上前打断了他:“她那么机灵个人,不会有事的。”语气不算和善,傅临渊愣了下,不再言语。孟旸虽那么说,其实心里早已经在打鼓,临行前,他偶然听见小棠没个正经地跟林大人说,若是她此去不归,衙门给她的抚恤银子分成五份,她师父、田生、钱妙婵、陈音音和他各一份。
他孟旸竟也是她挂念的人呵!他退到墙边,望着远处静谧的光晕,不敢去想里面是何等凶险的场面。
林琮紧紧捏着拳,脑中划过了许多个可能性,在外人看来,他总是这样沉稳持重的,可是无人知晓,此刻他心里竟有一丝慌乱,他闭目,屏气凝神,向着傅临渊道:“传令下去,一刻之后,无论有没有信令,破!”
不想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长啸划破清河坊的夜空。众人不约而同仰头向北看去,心里大为振奋,再向前看时,林琮早就冲出去了。一时间,屠宰场四面同时出现了一队队连贯前行的精锐,他们训练有素,虽然随身携带着各式武器,但步履沉闷,前行过程中竟没有惊动任何人,快速向着既定的目的地扑去,只瞬息间就将屠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北侧的沟渠里也悄悄浮出数十名黑衣士兵,待命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