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进了饭店。等陈时走进包间,看见两张生脸,才反应过来陈游口中的“便饭”,其实就是个的饭局。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会儿,让你们久等了。”陈游率先开口道。
屋内两人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站了起立,此时离陈游最近的那个伸出手,和他相握,一边客气道:“哪儿的话,两位陈总肯赏面子来,我已经深感荣幸了。”
“这位是郑总,”杜空兰向陈时介绍,“另一位是小宋。”
两边客套地打过招呼,落座后几番寒暄,才进去正式话题。
表面上是陈游公司那边要开个新项目,招标消息预定的是两周后出,而郑总那边早早上台,说的是想合力帮助项目准备周全,以便之后畅通无虞。
而实际上——陈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场上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陈游右手边的郑总身上。
能坐到这儿直接跟陈游吃上饭的人,来头必然不小。从刚才几人的交流中,陈时已经捕捉到了一些重要信息,这位郑总虽然不和国土局现任一把手一个姓,但他似乎和赵立关系匪浅,也正得益于此,名下的公司才能一年内就在A市站稳脚跟。
而眼下这个项目已经筹备了半年,陈游和陈父在家讨论时,陈时也听到过几句,项目本身根本不难,麻烦的是背后错综的关系。
据陈游说,申请文件早已经交上去了,只不过批复还没下来。公司那边明显私下都打听过几次,都说是还差个章,不巧能在流程上签字的人最近出差,所以得等等。
说到这儿,陈游停住,和郑总相视一笑,视线收回时扫过茶杯,陈时立刻会意,起身提起餐桌边上的茶壶给郑总和陈游添了茶。
“不过就算是诸葛亮,借箭都还得等东风。”陈游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我们自然也算情理之中。”
“陈总说得有道理。但不都也说事在人为嘛,说不定让我上去拧拧螺丝,您的印钞机就转动起来了。”郑总“哈哈”打趣起来,刚开始的那份拘谨已经少了大半。
话说得很白,在场没有人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陈游也跟着笑了:“那当然不是问题,郑总,您有这样全力以赴的心态,想走的路必然一片平坦。”
“平坦不平坦的,还得是选择做得对,不然越使劲越费鞋。”说着,他递出一根烟给陈游,表情松了松,“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就是借阴罢了。”
“郑总说得对,我们也是相辅相成。”
这边陈游话刚落地,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陈游没当回事,转头把手搭上陈时肩膀,视线仍然在郑总那头。
“不过我现在项目缠身,有时候脱不开手,之后如果有任何问题怠慢了郑总,您可以直接联系我这个弟弟,和他说就相当于和我说。”
说着,也不管陈时的反应,伸手抬了下他的胳膊。
陈时接到示意,只能压下心里的震惊,立马从此座位上站起来,端起茶敬了郑总一杯。
“陈总哪儿的话。”郑总从容道,“既然已经坐到一桌上,以后就是朋友,不用那么生分。”
陈游笑笑,说:“年轻人嘛,有时候也血气方刚的,说起来他甚至和赵总还有点误会,可能郑总也听说过了。”
说着,他略作停顿,眼神似有似无地试探着对方,看似随意道:“不知道之后有没有那个机会,我们和赵总一起吃个饭,正好聊聊这个项目的事。”
“好说。”郑总了然笑道,“本来今天这顿饭,赵总就打算来的,只是凑巧B市那边公司有事,所以才没到。”
说完,他看着陈游,又重复强调一遍:“是真的凑巧。”
陈游没接话,只是不冷不淡地喝了口茶。
卡齐家村的项目和卡陈游公司的项目,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显然赵立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当初过终检赵立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松了手,也不耽误陈游到现在也没见上对方。
陈时欠赵立的那顿饭,终究还是得想办法让对方吃上。
想到这儿,陈游放下杯子开口:“行,不管怎么说,陈时毕竟年轻,生意这本经之后还得郑总给面子,多带着他读读。”
“陈总说笑了。”
几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饭局过半,突然有手机铃声响起来,跟着郑总一起来的“小宋”掏出来一看,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走。
没两分钟,包厢门又被开门,小宋进来解释说是赵总打来的,对方还有半小时到A市,知道他们还在吃饭,说想让他们再等等,一起续个后场。
“赵总”自然指的是赵立。陈时回头看陈游,对方和郑总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而后淡笑着点头,说:“行。”
郑总问了句地方,小宋立马接话,说已经定好了,就在楼上,侍应生一会儿就来带路。
楼上的会所是饭店的衍生业务,走的是少而精的高端会员路线,等级达到了也得提前半月预定。
赵立这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陈时想,就是不知道是真续场还是鸿门宴了。
吃完饭,一行人被带着上了楼。
包厢灯全亮着,出乎意料的明亮整洁,正面铺了覆盖整张墙的投影幕布,整体装修更偏向小型会客厅,和当时林竟带陈时去的金顿会所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是赵立改了口味还是特意照顾了他们的感受,一切布置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经理和小宋交流了几句,接着退出房间,几分钟后酒水点心全都上齐,又等了没多久,门再次被服务员推开,赵立也到了。
两边人带笑走过场打了招呼,赵立看见站在边上的陈时,挑了下眉,说道:“陈少幸会啊,今天也有空赏脸来。”
“赵总客气了。”陈时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赵立闻言故作讶异:“陈少真见外,我都把我们当旧相识了。”
陈时挡回去:“是赵总太热情了,不过一两面之缘而已,赵总就能把人放心里,我自愧不如。”
“少是少,但陈少令人印象深刻。”赵立在陈时面前站定,一边佯装回忆,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时,“以至于我总记得在会所之后,还在哪里碰见过陈少。只是陈少视而不见,不愿意和我打招呼。”
陈时听了,皱眉问:“哪里?”
赵立停顿了下,故作神秘开口道:“梦里。”接着哈哈大笑,自顾往沙发上一坐。
“赵总真会开玩笑。”陈时吃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顺带跟着陈游他们坐下。
台上表演开始,赵立却始终没有多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和陈游他们搭几句话,说的都是项目上的事。
但合作已定,生意上的事彼此又心知肚明,并没有多少细节可谈。
好不容易一个小时过去,小宋的酒已经打了三圈,赵立却仍然没有开口散场的意思。
趁着有人上厕所的空档,陈时找了个借口溜出门,掏出手机走到吸烟区回工作上的消息。
“陈时?”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陈时疑惑回头,赫然发现吴新月竟然也在这里,眉头紧接着就皱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吴新月嫣然一笑:“这是公共场所,我在这儿很奇怪吗?”
陈时没有回答,只用眼神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天气已经很凉,吴新月还是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吊带连衣裙,妆容靓丽,手上挂着一只名牌包,外套搭在另一只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