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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和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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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怀海歪歪扭扭的缩在墙角,呆愣愣的望着飞鸟,继续捏瘪花生吃。

清影随风飘了,沉沉的心灰凝的更厚,段明华艰难的,一瘸一拐,又没那么多知觉的上了台阶,入了卧室,沾了平平展展的冷床,病歪歪的横躺着。

晒了半天的光,白晒了,都跟她闷在棺材盖般的床铺上,等死吧。

脑中飞花乱窜,乱水荡漾,邪音层起。段明华半梦半醒,编织着凉梦。梦也含着倦气。

一盏青灯开着,上照诸天,下照地狱。无遮无掩,真亮堂,照的她的以前像落了厚尘的前尘梦,无始无明,无所来去。

盛怀海说得对,她死不了,这光还缺那一点亮,不够毒她去无明深渊。

藏渊是牢笼,盛怀海知道,他建的他当然知道了。

专门锁段明华的?不全是。

藏渊是他给自己建造的避风港。起初没想锁她,今儿锁了她,他才发觉能一物两用。锁她,非是拿捏她,而是救护她,是在对她尽责。

她真不识好歹。

不怨他没坦诚相待。

跟她好生待不了,她是冤家,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不知道段明华想出去,她没给讲,他不是她的知心人,哪能知道?

她摆脸子、耍脾气、挑事端、不服气,他也没察觉,因为他不了解段明华。

从最初接触的粗浅记忆来判定,她就是这么难伺候的大小姐。

若是他觉悟段明华想出去,那才不会放她出去呢。都是自家人,她凭什么怄气不给他说?

她不说,他权当做不知道,他才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她难受她活该。

阿嬷看不了小两口吵架,催盛怀海:“你治治她。”

“让她再熬一会。”盛怀海任性的赌气说。

阿嬷犯了难,“你不心疼?我要疼坏了。”

“我事多着呢,没功夫心疼她。”盛怀海翻着长袖子,一会卷上去,一会翻下去,忙的不可开交。

阿嬷又劝:“那你心疼心疼我,治好她吧。我熬不下去了。”

盛怀海不吭声了,也不动,像颗缓慢生长的老疙瘩菜,谁都不想搭理。

阿嬷见他态度松点了,又加把力,推了他两下,“快去。快去。”

盛怀海去了,推开东屋的门,鞋后跟轻轻关上门,卷起软帘,下到无边的地下窟宅。

没点灯,亮着一对大眼,于黑漆漆的方寸间摸索片刻,找出了他要的东西。

他磨磨蹭蹭的出来了,手捧一尊蒙了红网纱的木像,去到段明华卧着的床边。

揭开红布,露出木像全貌。这是尊尺郭的木雕像,约三十公分,挺着大肚子,头顶雄鸡,赤蛇绕额,披着镶满仙珠的黄袍子,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尺郭专以恶鬼为饭,能吃,朝吞三千,暮吞三百。小像借了点毛毛力,吞半颗鸡蛋应不难。

“我冷。”段明华痴痴的念了句,流落滴积了许久已然凉透的冰泪。

盛怀海听着了,也听到了她的心音——震动的生猛,一定是想跳出来,跟着病怏怏的女主人一块骂他。

他在东边站定,矮了些的方藤椅上垫两本六角图书,尺郭木像稳当的居于书正中。木像身后点了支降真香线香,燃出曼妙的长蛇形。

心与心对阵,他的心有点躁,他便也着了点急,本来三心二意的慢摆置,这下终于出现救人命般的迅速了。

等降真香线香掉了一颗烧焦的头,段明华的唇峰冒出黑气,连成一条虚实不明的线,源源不断的朝尺郭口里进。

尺郭木像的头抖动,像馋肉的小人般,吸纳的更狂。

黑气越发稀少。一等全被尺郭吃尽了,段明华朦朦的睁了满是咸泪的眼,而尺郭木像化成一抔粉细的黄土。

“没事了不?”盛怀海蹲在藤椅前,低着头乱瞅,故意不去看段明华。两根手指捏着黄土,一点点的放于黄纸上。

段明华比他还倔,侧着凉出冷汗的单薄身子,淡淡的躲着人和灯,眯缝着眼说:“你不用管也没事。”

盛怀海气得把捏在黄纸上的黄土,全抖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

晚间饭点,段明华靠着软椅子虚弱的懒坐着,只要了一碗粥。

新大米熬的,白粥,似上千层水皮子叠在一块的乳白糕,又似浑然天成的蜜蜡,纯纯的,平实质朴,散着古味柔气。

段明华定了半天,凉了,长了一层皱巴巴的白皮子,她开始吃。

阿嬷吃了两口新米,夹着一筷子的青占鱼肉,说:“新米做的饭真不错,牙齿都要弹掉了。”

阿公难得回了她的玩笑话,呵呵笑着,嘴巴长大,黑洞洞的,缺了一大截舌头。

段明华这才清楚,为何她没听过阿公说一句话。

阿嬷和阿公,比段明华和盛怀海更不合气,俩老人一见对方,面都耷拉着,心都冒仇气。

然而,相处了大半辈子,阿嬷和阿公总得积攒点顺心的相处。

的确有,两项:一是上桌,阿公要吃饭,阿嬷也要吃饭。

桌上俩人像那么一回事,但口味一南一北,分出差别。阿公嗜甜,吃米饭都要放几勺子白砂糖。阿嬷怕甜,闻着糖味儿,得侧身躲着;

二是散步,偶尔傍晚,阿嬷和阿公会沉默着散步,不是因为情谊深,而是不给盛怀海添麻烦。外头荒僻,没有人陪着,一位老人家摔倒起不来了,可就难找了。

红日又艳又浓,天地万物都被搅进了这锅红汤里。人没有人形,像是厚重的影子。

一个人不再是那么的独,虚虚散散的,一团气,太淡了,好似两人的形影能撞到一块去。

盛怀海的体型优美、匀称,红光下的他真是顶格的俊气,仙飘飘,如梦似烟,摄人心魄。

段明华痴迷迷的想着,她若是有支后羿神箭,定会错认盛怀海为金乌,痛快的将他一箭毙命。

“你是哪里人?”段明华开口问。

她不是忽然兴起的,这是长期盘踞在她心间的疑问,是她从盛怀海五湖四海都有的菜品中寻出的。

盛怀海没有吭声。

段明华捯口气儿,提高音量,再次问:“你是哪里人?”

她的腮部含着红,气汹汹的,像顶撞人的孩子。

盛怀海惯会被段明华影响的,他也变成个孩子,不耐烦道:“东边,东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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