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心冒出了细细的汗水,为了让自己显得镇定,我故意说得很大声以此来掩饰声音中的颤抖,“……那天汤姆偷偷跑去找埃莱娜,说要带她去找蝴蝶,我看到他们溜出大门,于是跟了过去。后来路过一条河流,我劝埃莱娜回去,她不听我的劝说,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你说谎。”汤姆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泥渍,抬头对我说道,“你在说谎。”
“不!我没有说谎!”我的声音因为心虚变得异常尖锐,“你和埃莱娜,你们在孤儿院就玩在一起了!我知道埃莱娜也喜欢你,我还亲眼看到她偷亲了你!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恳求爸爸把你接过来!”
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事,男人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的女儿似乎做了比他想象中还荒诞的事。然而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还需要知道更多的事,安娜。”
一件谎言往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它。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烫,从喉咙处传来的灼烧感一直蔓延到舌尖。因为害怕和激动,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男人以为我觉得委屈,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都说出来,我不会责怪你。”他难得地哄着我说出一切。我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此时埃莱娜躺在床上昏迷着,她不能辩解,而汤姆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只有我的话才代表着真相,现在距离所谓的真相只差一步。
我蹲下身子,与汤姆平时,不得不说,他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我很喜欢他。我不知道接下来这个举动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可是即使他会有很大的麻烦,只要那麻烦不降临到我的身上,我还可以帮助他不是吗。可是如果我招惹了麻烦,谁又能帮助我呢!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住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迅速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件。
蓝色绸带的骑士胸针。
那是男人出远门时给埃莱娜带来的珍贵的礼物。当初埃莱娜送给我,又被我转赠给汤姆。
我知道他一直带在身边。
汤姆并不知道那是来自于埃莱娜的东西,他迷茫而不安地睁着眼睛。只有男人在看到那东西从汤姆身上被拿出来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知道了。”男人眯起了眼睛,“是我忽视了。”
我将那胸针握在手中,感受着手腕处跳动的脉搏一直传送到那胸针的部分。
“埃莱娜喜欢汤姆。”我诚恳地说道,“我没有骗你,亲爱的爸爸。”
就在我以为我说服了男人并且可以因此而放松的时候,男人突然举起了猎枪,黑色的枪口对准汤姆的脑袋。
我“啊”了一声,退后了一步。
然而男人并没有开枪,他问道,“ 是他的主意?”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问我去小树林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让我确认一遍。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汤姆有一瞬间的对视,男孩子的眼神里没有恳求与恐慌,而是漫无边际的冷漠,或者说带着隐隐的嘲讽和怜悯。这样的眼神让我心里涌动起不安和焦虑。
我知道我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更明白如果我否认,那么很可能下一秒被枪口对准的是我。男人的女儿从来只有埃莱娜,现在埃莱娜变成了残疾,他不会原谅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
脑中晃过先前在草地上的场景,男人举着枪瞄准的样子,那黑洞洞的枪口似乎下一秒就会将我吞噬,然后我将被血泊所淹没。一场雨洗净了草地,我会悄声无息地消失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关心。一切就和当初在臭水沟被女人按在水里差点淹死一样。
你是来自伦敦小巷可有可无的孩子,你所拥有的只是产生于贵族闲暇时光百无聊赖下的同情。如果埃莱娜遭到不幸,你也不会被原谅。
从胸口处回荡的声音贯穿着耳膜,我转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低矮的草地,张嘴干涩地说道,“是的,爸爸,是汤姆的主意。”
我闭上了眼睛,听到一声子弹从枪□□破而出的声音。然后那个男孩子就会死去,也许我会在半夜醒来为自己做的事感到悲伤和难过。
但是我不会后悔。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耳廓,一切都宁静地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睁开眼睛,看到男人放下了枪。
他似乎有一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会命人将你送回孤儿院。”男人低头对着汤姆说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