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论修界还是人间,喜好男风都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若带上强迫色彩,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心中对师叔的崇敬之情如高山仰止,断然是不可眼睁睁看他误入歧途的。
可小师叔看起来已经入了歧途了。
不,不行,那便不能让他错上加错!
一咬牙一闭眼,几乎是用撞的,琇江再度推开了房门,大喝一声道:“师叔,快快住手!”
场面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
明烛已然褪去了上衣,长发束起,拢到胸前一侧,扭头去看一脸正义凛然的琇江,面上带了些疑惑。
沈长微本想骂他一惊一乍,但见人涨红了脸,张着嘴不说话,便瞬间反应过来是这傻小子也想岔了,无可奈何道:“你也有病要扎针?你师叔我针法一绝,想试可以直说。”
琇江:“啊,啊?”
他怔愣少顷,总算回过神来。
他误会小师叔了!
果然,师叔虽然偶尔脾气不好,但为人必定清风明月,他竟敢质疑,是他的不对。
琇江一阵懊恼,但好在应当无人察觉他的弦外之音,保险起见,他找补道:“师叔治病心切,晨起应该没来得及盥洗,不如……先让我来替?”
这下沈长微真想一掌拍死他了,本来在这儿睡了一宿就尴尬,怎么还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烛忽然开口道:“不必麻烦。”
接着他在二人疑惑的注视下披上了氅衣,起身到桌边拿手沾取一点茶水,就着桌面横竖几笔,只见那木桌上泛起了点点微光,不多时,他双指一捻,从桌上提起一张透明的水幕,半个手掌大小,再定睛一看,中间纹路像极了净身用的符咒。
“你是咒符师?”沈长微难以置信道。
明烛将那水做的净身符递过去,说:“算不上,只是略知一二。”
此情此景,沈长微脑子里只弹出来几个字:他们要发财了。
略知一二?他信他个鬼话。
天下咒符师难得,能徒手画符的咒符师更是少之又少,眼前这个碎了灵脉但用茶水就能凭空捏出一张符咒的怪胎……他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心中震撼。
他和琇江对视一眼,仿佛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把明烛抓回良药谷关起来,逼迫他没日没夜画符扛起全谷开销的邪恶场景,忍不住想笑。
刚才那点尴尬烟消云散。
原先念在明烛是个身世凄惨的病患,沈长微没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人要钱。他们如今住的客栈虽算不上顶好,但也价格不菲,他一人担负两间客房,肉疼的紧,还有那日抬人下山的银两,这下可好,能一并结了,还没有心理负担。
长久无人说话,明烛疑惑道:“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沈长微轻咳一声:“无事。”
他又看了琇江一眼,对方心领神会,了然要跑出去买黄麻纸与朱砂笔,麻溜道了声再会便合上了房门。
而明烛所言非虚,他后背原先深可见骨的鞭伤不过数日便已结痂,稍浅处甚至长出了嫩粉色新肉,难看的疤痕初见雏形。
沈长微叹了口气,此人确有傲气的资本,原来是他低估了他。
他让明烛坐下,自己则一手搭桌边,另一只手在撑着大腿,气势颇为豪放,问道:“好了,既然如此,你未来作何打算?
“修魔,证道,”明烛顿了顿,垂下眼帘,“我知道自己说这些与痴人说梦无异,但玄玉门奸佞不除,我便道心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沈长微反问:“可世上恶人恶事不计其数,你杀得了百十,难道还能杀得了一万么?”
“杀不尽也要杀,天下正义向来只在刀剑之上而非唇舌之间!只是说来可笑,我‘师尊’缘天也曾如此教导入门子弟。”明烛短叹一声,继续道:“我若能杀了他,就算证道,今生也不枉为师徒一场。”
“说得好,”沈长微笑了,“只是我还不知你身上蛊毒来源,若要修魔,此毒恐为一大障碍。”
明烛作思虑状:“我昨夜曾尝试引魔气入体,但总觉得有所阻隔,此毒非蛊,反而像极了遗派禁术……不过我所习剑法非此门中道,如今灵息化作魔气,并不影响。”
沈长微听罢拧眉闭眼,再度握住明烛手腕,两指点上鬼心穴,由此处探入一丝灵息——他脉象紊乱,除却那些如同虫蛊般蠕动的存在,还有几丝微不可察的灰气流淌在四肢百骸。
他睁眼,看向明烛说:“先随我一道回谷吧。明日启程?”
“我已无处可去,一切由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