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行小字几乎难以辨认:
『Lucifero enkaras va』
乔瑟夫猛地合上日志:“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字母在视野中扭曲,幻化成海底听到的古老音节——【Enkaras va】(活下去)。
“全员撤离。”我突然说,“这艘船要沉了。”
仿佛回应我的话语,船身突然剧烈震颤。蓝色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们冲上甲板时,整艘船已经开始倾斜,那些跪姿的尸体不知何时全部转向了船舵的方向,空洞的眼窝对着暮色中的某处海面。
艾琳娜最后一个跳上冲锋艇,黑刀斩断缠来的菌丝:“你早就知道?”
我没有回答,目光锁定在沉船最后露出的船艉——那里刻着一个被苔藓掩盖的标记:世界政府的十字旗徽,下方是小小的"PX"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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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的办公室永远飘着咖啡的苦香。
我推门而入时,他正往杯子里加第五块方糖,冰镜上蒙着热气:“坐。”
墙上投影着沉船的照片,尸体跪拜的圆圈被红笔标出。桌面上摊开的档案显示,那艘船是三个月前失踪的科学部队运输舰“探索者号”,载有十二名研究员和八名海军护卫。
“贝加庞克的老把戏。”库赞用勺子敲敲杯沿,“拿活人当培养基。”
冰晶在杯壁蔓延,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在海里听到了什么?”
冰晶蔓延的细微声响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实验体的哀鸣。”我直视他的眼睛,“和PX实验室里的一样。”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完美。
他顿了顿,还是啜了口咖啡,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吗?”
我转头看他,紫眸微微眯起:“比如?”
“比如……”青雉的指尖在杯沿摩擦着,“两百年前某个能指挥海王类的‘曙光女王’?”
极光在此时大盛,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没有追问。
库赞的勺子停在半空:“两百年前。”他突然说,“曙光一族还能与海王类对话时,他们管这种能力叫'海之音'。”
我的指甲无声地刺入掌心。
极光透过冰窗,在我们之间投下变幻的阴影。
“传说最后一个拥有'海之音'的族人死在了玛丽乔亚。”他啜了口咖啡,“不过传说嘛……”
冰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我的颈侧——那里有一道极淡的蓝色纹路,形状像微缩的海浪。
“……总是有原型的。”
办公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失灵,寒气如活物般爬上我的靴尖。
“明天回本部。”库赞伸了个懒腰,“你留守G-15。”
他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桌面的照片——那些跪拜的尸体不知何时全部抬起了头,对着镜头的方向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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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宿舍里,我从贴身的暗袋取出那枚黑桃徽章。
月光透过冰窗,在掌心投下细小的光斑。徽章内侧的“A.O.”已经磨得有些模糊,但艾斯用钉子刻出的凹痕依然清晰。
闭上眼,科尔波山的夏夜便浮现在黑暗中——
艾斯蹲在树梢啃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滴到我的训练笔记上;萨博用偷来的油漆给路飞画“海贼旗”,结果被达旦追着打;我坐在悬崖边缘擦拭海军短刀,听着三个弟弟为“谁当船长”吵得不可开交……
指尖的徽章突然变得滚烫。
不知道多久之前的记忆碎片与科尔波山的阳光重叠——某个同样银发紫眸的女人跪在燃烧的甲板上,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浪花。她的血染红了海水,却还在微笑:【Enkaras va】
门铃突然响起。
我迅速收起黑桃徽章,皮肤下的蓝光平息。
开门后,艾琳娜抱着两罐啤酒站在走廊里,黑刀斜挂在腰间。
“睡不着。”她晃了晃酒罐,“聊聊?”
我无奈道:“艾琳娜…你知道我酒量不好。”
“一杯啤酒而已。”黑发黑瞳的女剑士笑了笑。
我们坐在瞭望台的冰阶上,极光在头顶流淌如河。艾琳娜的酒喝得很快,泡沫沾在她嘴角,又被随手擦去。
“那艘船上的记号。”她突然说,“我在科学部队的档案里见过。”
啤酒罐在她手中微微变形:“他们管它叫'摇篮'。”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我们之间。
“柯尔特查到了更多。”我转移话题,“过去五年,有七艘船在同一海域失踪。”
艾琳娜的指尖划过刀鞘:“你相信库赞吗?”
极光突然大盛,照亮她锐利的侧脸。
“他和其他海军不一样,”我斟酌着字句,“现在只能相信他。”
艾琳娜沉默地看着我,黑色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明天就走。”我轻声道,“而我们留下。”
酒罐相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脆。艾琳娜仰头饮尽最后一滴,喉结在月光下滚动:“为了什么?”
科尔波山的苹果树在记忆中沙沙作响。
“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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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的军舰在破晓时分启航。
我站在码头,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晨雾中。莱安娜抱着数据板站在我身后,新换的塑料发卡在风中轻轻摇晃。
“加密档案已经上传。”她推了推眼镜,“接下来……”
“日常巡逻。”我打断她,“东北海域,每周三次。”
冰面下的蓝光时隐时现,像在回应什么。
转身时,我摸到口袋里那枚纽扣——它温暖得像科尔波山的阳光,又沉重如两百年前的誓言。
G-15的穹顶在晨曦中闪烁,而深海之下,某种古老的共鸣正等待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