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们俩给你落家里了啊,没事儿,你晚上在姨这里吃,姨这儿新杀的走地鸡,给你留着。”
周卫闻言怔怔站住,猛地回头,脸色一暗,“你说什么?”
彼时另一边的向文正夹在烟雾缭绕的包间里擤鼻涕,眉眼间盯着门口衣架上的书包,暗自盘算行事速度的可行性。
“这两天变天,容易感冒,文文你喝这个,感冒好的快。”地中海大叔坐落在她左手边,熟络的端来一碗梨汤。
温热的汤汁果香扑面而来,是诱人的味道,但她非常不想碰,早上吃的精致虾饺不受控的在胃里翻涌澎湃。
“看看这孩子瘦的,老周你养孩子太糙了。”
“我个大老爷们,能有多细?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
“哈哈哈哈。”几个男人顿时笑作一团,油腻极了。
指甲扎进手心,眼睛瞪得大大的,脑袋“哗”得一声怒火中烧,她要忍不住了。
“楠哥,你吃这乳鸽,贼香!嫩着呢!”说着一个男人往地中海碗里加了块肉。
地中海没动筷,也没细看那乳鸽,眼睛余光望着向文的方向,咂咂嘴,“还是太小了,等再长个一两年才好吃,软嫩适中,香甜可口。”
“哈哈哈哈,还是楠哥懂得多啊。”
去你奶奶个腿!
向文刚要愤而站起以一敌百,包间的门却被外面乍然推开,一位青年模样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周卫寻到要找的人,缓了口气,“你没去补课,老师都急坏了。”
她眼光流转,立马会意,站起身健步如飞的拿起书包和外套,“叔叔、楠哥,我得回学校了,不然老师那边没法交待。”
地中海脸色骤然垮了下来,低头不语,周叔叔见状也是一愣,随即笑呵呵打圆场,“我们文文还得考大学呢,快去吧,可别迟到了。”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她拉着周卫的衣袖飞速疾走,每一步都像越狱的囚犯,如果可以的话,她好想拥有一对哪吒的风火轮。
晌午的阳光灿烂,风吹散了她的长发,片刻的功夫,两人又跑到了上次的那个石墩处,她坐在上面,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道边有条干沽的河沟,里面泥泞不堪,零零散散堆着垃圾。
周卫也缓了口气,眼神晦涩,声音冷漠,“你也不小了吧,明里暗里提醒过你很多次,你不明白?”
她手指抠着膝盖颤抖,抬头硬撑着笑回应,“谢谢哥哥帮我。”
看她这副样子,周卫头次忽的没了耐心,“想当婊子就不要立牌坊啊。”
向文闻言看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知道不该去那地方,为什么不拒绝?”周卫不依不饶,拉开她的书包,拿出那把刀,“一边不拒绝,一边又拿着这个?”
看她没回话,周卫低头望去,怔怔呆住,眼前的女孩嘴角下撇,眼尾蓄满了泪水,无声地往下流淌,剩下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心头的气也徐徐消散。
“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向文抖着身子,发泄般地喊,“户口在他那儿,他要是扭头翻脸了,我大学就没得上了!”
“你知道吗?我大早上起来就往外跑,结果他跟故意猫着似的,躲都躲不开啊!”
“我不想呆在这儿了!这里又冷、又饿、一堆的老男人,还有烦人的学生,这里好讨厌!好恶心!”
周卫望着声泪俱下的她,他当然清楚这小地方的糟粕,人少物稀,人际关系像蛛网般缠绕,想要混的好,就得顺着蛛丝往上攀,爬得越早,拿到的越多。钱、权、人,都是手中的筹码,用来交换自己想要的资源。
至于公不公平,合不合理,光不光明,这些不重要。
他叹了口气,抽出根烟放在指尖摩挲,“你家里人呢?有没有能联系的?”
向文摇摇头,泄气的垂着脑袋,“都没了……村里都说我克人,想把我送福利院去。你知道吗?或许市里的福利院是慈善会,但在乡下,福利院就是难民营,大的小的都是一副活死人样。”
“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她瞥了他一眼,还是如实说了,“七万多。”
嘴角微扯,“七万多上大学?”
“我可以贷款,可以打工,我能吃苦。”
周卫把刀放回她书包里,拉好拉链,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吗?
她坐在石墩上又是一顿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能发泄情绪,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都不重要了。
片刻的释放后,眼前出现模糊的身影,朝她蹲了下来,“怎么哭得越凶了呢?上车,送你回学校去。”
他把头盔罩在她脑袋上,又一屁股坐到电动车座上面等她。
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拽起衣角胡乱擦了几下,模样甚是狼狈,哽咽着坐在后座啜泣。
风吹散了风筝,她伸手够啊跳啊,一蹦一蹦地追着,结果风掉转了方向,朝她扑面而来,她指尖攥住线丝,勒得她微痛,但心抓到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