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前几天温度适宜,路上的玉兰开了不少,今夜不知怎么了,寒得厉害,冷风顺着窗户缝隙源源不断流入,向文悄悄拨开窗帘一角,发觉春雪敲窗而来。
怪不得……真冷啊。
“咚!咚!咚咚!”
屋外门板突兀地响起一阵巨响,她侧头探去,是才归家的周叔叔,他这幅模样颇熟悉,大约是正醉着。
本来这人正要往正房去,眼尾余光忽瞧见这间屋子亮着灯,转而晃晃悠悠走到她的门前,扯着大嗓门喊,“没睡正好,出来我跟你说……”
向文转身从书包里抽出一把小匕首,拔出刀鞘,在暗雪夜里闪着微光,她把其攥在身后,开了个门缝,探出头,语气客套,眼睛却敏捷地盯着他,“叔叔回来啦。”
周叔叔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屋门猛地打开,周卫边套衣服边往外走,脚步匆匆,“什么事?”
“咿,活见鬼了啊。”周叔叔眼珠子在他们两人前后转了转,“文文回来的正好,叔,叔带你吃大餐。”
周卫快步至周叔叔跟前,后背贴着门框,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去,你喝多了。”
“不什么不……”周叔叔声音混沌不清,含糊中仍坚持着,“明天文文跟我享福去昂,我、我说了算。”
话毕,不等两人回应,自顾自地离开。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今夜的雪花带着冰碴,落得又快又扎,他头顶和肩膀被浸湿不少雪渍,此时她的屋里还烧着暖气,却依旧抵御不了风寒,更何况周卫住的是那没有暖气的屋,过去她也曾住过,那寒气冷得她刺骨铭心。
“冷得睡不着?”
“窗户是不是漏风?”
两人异口同声,均是一愣。
他低头轻抿,口中吐出白色寒气,“床头有个圆柱样儿的枕头,你拿那个挡窗户缝用。”
她微微点头。
一阵风雪吹了进来,雪花在屋中盘旋,弹指间冰消气散,周卫手掌一推,把门合上,对着门内人嘱咐,“记得锁门。”
她低头轻轻摩挲着匕首,缓缓放入刀鞘中。
这个男的时而冰冷,时而体贴,要么在演戏,要么……莫不是两种人格?反正感觉这人估计比周叔叔还要危险,得防。
她整理好桌子上的课本,统统塞进书包,又理了理房间,和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手里紧攥着匕首,带着疑惑与不安入睡。
周卫本来睡得浅,方才一折腾,精神了不少,正躺在床上想事情,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声熟悉的低吟呐喊。
他一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背盖在眼睛上,脑袋止不住的想,她这说梦话的频率也是够高的,她跟舍友同住,那岂不是一直在打扰别人?怪不得她独来独往的样子,也算情有可原。
又是各怀心思的一夜,雪落得愈发温柔,到了后半夜便停了下来,冰雪消融,地面潮湿,凉风习习,宛如阴间锁魂。
向文的身体还在睡,可脑袋却清醒,她想动一动,却发觉身体似是被禁锢住般,僵硬无力,怎么回事?
她又试了试,还是不行,正疑惑着,门口传来响动。
不好!她得拿刀!她必须得让自己动起来!
“哒、哒、哒……”
门口的人似乎走了过来,她抬眼,正对上婶婶那张面黄肌瘦的脸……
“啊!!!”
…………
梦魇惊醒,脑门和后背积了不少汗水,整个人脱力般缓缓坐起,她动了动手指,这回真实切感地醒了过来。
她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一角,天刚微亮,院内静谧,好在她方才是在梦中尖叫,不然会吵醒家里这两人的。
眼下得马上回校,她在这里住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在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一个天天喊她上酒局,一个时冷时热难以捉摸。
况且,宿舍里有人在,总比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要安心。做噩梦最怕一个人待着,久久无法平静,她得去热闹的地方缓缓,哪怕那些女生跟她关系也一般。
她轻手轻脚的出门,昨天雨雪霏霏,今天却是大风凛冽,那风冷飕飕地往衣服里灌,一身的汗渍卷着冷气弄得她耸肩缩颈,也不知这三月天怎么会突然这般。
“文文!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起得早。”
周叔叔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推开房间门追了过去,“去买早点?叔跟你一起!”
向文后颈发麻,回头笑了笑,“周叔叔,我得回学校了。”
周叔叔大步过来,一把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着什么急,好几天没回来了,脸都瘦了,叔叔带你吃点油水去。”
“不、不了叔……我不……”
嘴上吐着拒绝的话,身子却被禁锢着往前走,周叔叔仿若什么都听不见一般,自顾自的说着一些看似热拢却又怪异的话。
匕首藏在背后的书包里,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悬殊,她毫无胜算。
周卫醒来时日头正烈,外头风啸声络绎不绝,昨夜没少折腾,好在后半夜还是睡了过去,他伸伸懒腰,缓缓起身。
院内无人,他刚想敲敲对门,却又想起昨夜是伴着向文的梦呓入睡的,眼下还是让她睡到自然醒吧。
他寻着饭香味儿往街边走去,坐在苍蝇小馆吃了顿便餐,接着又打包一份饭菜,正要往回赶。
饭馆的老板娘正好望见他的背影,疑惑地聊家常般询问,“周卫,你叔咋没带你下馆子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