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舒羽换上笑容回过头,好像没听懂对方言外之意似的:“谢谢你啊,今天手气不错。”
老板被她噎了回去,却也不好真赶人走。冯舒羽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筐子,又扭回头去,礼节性微笑半秒不想多挂。疲惫和烦躁再次在面上显露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即将下落的机械爪。
成了。
她甚至懒得弯腰去捡。老板闲得在旁边围观,插嘴问道:“这是不要?”
“不是,”冯舒羽指了指柜子里的另一只,“这还有个想要的,一会儿两只一起捡。”
果然,尝试三次以后,被她看中的另一只也掉入了出货口。
从小时候起,她心情不好时必去抓娃娃,但与其说是冯舒羽喜欢这么做,倒不如说只是一种习惯,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抓娃娃有多好玩。只不过出于一贯的好胜心,冯舒羽曾很是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掉率、位置、下爪时机之类的技巧,也不知是研究确有成果还是经验逐渐娴熟,总之她现在抓娃娃的技术确实超过常人。
老板转身离开,过了会儿返回来,又递给她一只大塑料袋。冯舒羽见好就收,将那一筐战利品一股脑儿堆进袋子里,拎着袋子走了。
……不出所料,这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只是冯舒羽烦得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往哪里去,习惯性地先抓一波罢了。
撕开薯片袋子,她挑了个小孩多的地方坐下,路过一个就给塞一个,上来询问的情侣也塞了个,最后手上只剩最开始那只小灰狗玩偶没人要。冯舒羽吮干净手上的薯片残渣,拎着玩偶到跟前看了两眼。
“怎么一脸哭相。”她自言自语道,“你那一批都是流水线出来的一个样,你委屈什么?”
话音未落,冯舒羽忽然想到了昨晚回家路上,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小钩子的付遥,不由愣了一下。
……倒不是说像嗷,她比这玩意儿顺眼多了。
只是这个委屈又可怜的劲儿叫人觉得似曾相识。冯舒羽一时间甚至产生了将这只玩偶送给付遥的想法,但很快又打消了。
如她所说,流水线出来、放在娃娃机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粗制滥造,不光绒毛摸着不舒服,黏眼睛的胶水丝都还露在外面,她实在是受不了拿这种质量的东西送人。
不要就不要,大不了以后找只更好的,委屈脸的小狗玩偶怎么可能全天下就这一批,不要小看我国的小商品经济。
冯舒羽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给这只也找了个主。做完这一通,她又开始无聊了,在脑子里将能去的地方都过了一遍,好像哪里都可以转一转,但又好像哪里都没意思。无名的火气又有难以控制的趋势,冯舒羽最后还是起身打算随意逛逛,也许抱一只新的毛茸茸玩偶回家。
……
出商场门的时候,天色都已暗了——冯舒羽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忽然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付遥不知道她今天请假,下了自习不会还等着和她一起回家吧?
爽约可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但话虽如此,冯舒羽却实在不想返回学校再从学校步行回家,她今日本来就困得要命。思考片刻,她折返回去买了一杯水果茶,打算在平日里她俩分开的路口等。好歹那里也是她回家的必经之地,不算走冤枉路。
高二是10点15分下晚自习,然而今天,冯舒羽一直等到快十点半,困得简直想就地躺下,她已经蹲在路边把脸埋进膝盖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没有等来付遥。
这倒是意料之中,冯舒羽早猜到付遥可能会在校内等自己一起,但如果往校内走去找人,还有错过的可能。严格说来这情况还是她自己造成的,因此冯舒羽只好哭笑不得地在原地等着,不时起身活动一下蹲麻了的腿脚。
四周有点黑,好在冯舒羽身边不远处就有路灯,笼在光里倒也没觉得害怕。只是周围太亮就容易看不清光外的事物,她眯着眼睛向外看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是有个人影远远地过来,那人一直低着头,冯舒羽好一会儿才敢确认那就是付遥。
她不由翘起嘴角,微微挺直了背,盯着那个身影,只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抬头发现自己。
付遥好像在出神,低着头骑得很慢,也不怎么费心控制车把,那自行车于是在空旷的道路上七歪八扭,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安静又清晰。眼看她就快骑到自己面前,好像要就这么神游天外地低着头拐走,冯舒羽终于没忍住,叫了一声:“遥遥!”
付遥一惊,猛地刹住车停在原地,总算抬头望了一眼,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她正前方的路灯下挥手,碎发被灯光染成了毛茸茸的金色。她愣了愣,原本空落落又沉甸甸的胸腔好像被那些发光的发丝蹭了一下,在心里擦着了一根火柴,呼地发起热来。
“……”她张了张口,直到对方一路小跑到她面前,才小声说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和我一起了。”
……很好,委屈的小钩子这么快就重出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