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遥摇摇头。
“多来几次就认识了,”冯舒羽道,“这家馄饨真的很好吃,就是太难找。”
话音落定,女孩自小巷尽头一步踏出,面前一株老树,不过两人多高。她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到了。”
付遥人还没完全出巷子,先探头看了一眼:“……啊,真是老树啊。”
冯舒羽于是眼见她一步步凑近了去,站定在老树跟前时,还蠢蠢欲动地伸出手指——这让冯舒羽的嘴角轻轻扬了扬。
“这里,”女孩指着树干分杈处,回过头,“这里,磨平了。”
冯舒羽擦着她的肩俯身过去:“我看看。”
“喔,那是被踩成这样的,”她说,“这片巷子里的孩子小时候都爬过这树,分杈低,好爬。”
“那你爬过吗?”
冯舒羽回头向她挑眉:“我不住这儿啊,是我家阿姨。”
闻言付遥“啊”了一声,还未言语,冯舒羽便又弯眼笑道:“哎……也爬过就是了。”
“我看看啊,”她指了指高处某根枝桠,“最高到过那儿。”
付遥跟着看过去,然后伸长手臂,指尖勾住那根枝桠的末端,碰了碰又摇了摇。
“……很高了好吗?我那时候才六七岁诶。”冯舒羽扯了下她的袖口。
“……好的。”付遥乖乖缩手,背到身后去了。
拉在她袖子上的手于是自然滑下,搭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拉了拉。
“别看啦,”冯舒羽对她说,“先去吃早饭好吗?”
拉过这一下,她也收手背到身后,指尖并在一起,悄悄捻了捻——那截腕骨的触感实在是很好。
这丝回味短暂得转瞬即逝,冯舒羽随即快步上前,推开了那间小店的门,朗声道了句早。
柜台后的银发老人将圆圆的老花镜勾下来,眯着眼从镜片上方往外看,辨认时薄而皱的嘴唇先是抿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地咧了开来。
“——喔,月月啊。”
“月月好久不来喽,今个吃什吗?”老头儿絮絮说着,半站起来,将身子探出柜台,冲后厨张望,“老伴啊,月月来咯——”
“啊——?”后厨蒸腾缭绕的白雾中传出声疑问的吆喝,洪亮得能吓人一跳。
老头儿习以为常,再次提高声音:“月月来咯!小宋家的月月!”
“哦哟!这丫头!”从水雾里钻出一个银发圆脸盘的老太太,双手在腰间陈旧干净的围裙上擦了擦,继续中气十足道,“还晓得回来呐?高中上得怎么样啦?”
老太太耳朵不好,便时常觉得别人也听不清,嗓门儿大得震天响。
“奶奶,我听得见,听得见,”冯舒羽哭笑不得地压了压手掌,“您小点儿声,啊。”
老太太后知后觉,“喔喔喔”地应着,压下声音又问了一次:“伢子学上得怎么样啊?格有人欺负你啊?”
“月月从小读书不要人操心。”老头在一旁附和。
冯舒羽对这对老夫妻的问题一一作答,余光瞥见付遥新奇的眼神,坐下时微不可察地出了口气。
这片巷子的长辈都爱叫她小名……她把这给忘了。
果然,付遥将手拢在嘴边,小声道:“……你叫月月呀?”
冯舒羽轻轻咳了一声:“小名。”
付遥点了点头,有点乖巧地把手搁在桌面上,某个念头在心里默默徘徊一圈,没问出来——她也想这么叫她试试。
“所以你呢?”冯舒羽顺手抽了张纸递给她。
“嗯?”付遥愣了愣,“就是……遥遥。”
“啊,那我岂不是一开始就喊你小名?”冯舒羽掩着唇,只露出双弯月似的笑眼,“刚认识就这么喊,不会不习惯吗?”
“有一点……”付遥抿了抿唇,又赶忙补充道,“是因为本来也没什么人这么叫所以不习惯,但是……但是很开心的!”
说话期间,她的耳朵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可想而知平时有多不擅长表达。
冯舒羽几乎看笑,正要开口,老太太把两碗馄饨放上桌面,熟稔指挥道:“快吃,麻冷的了(一会儿冷掉了)。”
付遥刚依言一动,手就被冯舒羽摁住了。后者拿着勺子搅了搅,无奈道:“奶奶,您又着急,这会儿还烫着呢。”
老太太坚持:“天冷了,馄饨也冷得快。”
付遥看了看自己的T恤短裤,又看了看老太太身上的三层长袖和蓝布袖套。
结果抬头时正对上老太太挑剔审视的目光。
她被看得有点懵,小幅度地歪了下头。
“月月不晓得加衣裳,你要看到她呐。”老太太对她说。
“我……我怎么看?”
老太太叉着腰挑着眉毛:“现在伢子搞对象连人家身体健康都不能管啦?”
她念念叨叨,付遥涨红了脸求助地看向冯舒羽。
“奶奶——”冯舒羽停止看戏,再次无奈插嘴,“她是女生哎。”
老太太唬了一跳,赶紧重新把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哦哟,我说呢,哪过来这么秀气的?”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脸色顿时从挑剔变成了关心, “……你们小姑娘更要保暖,要互相监督,晓得啊?”